一生文学 - 言情小说 - 悦君歌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3

    高。他对她仅有的记忆,便是他自冰湖里救出她后,她被裹进被褥之中,小小一团,乍看像只蚕蛹似的。

后头,她自始至终都再未抬过脸,遂他只记得,芃贺的嫡次女叫做苒苒,小小一只缩在被褥中,可怜又委屈。也正是因了此事,他才终于看淡了母后在后宫的所作所为,深知非为刀俎,便为鱼rou。

他从未想过,他还能再见到她。他更未想到,她会作为他的新妇,出现在他的房中。

勾心斗角了这么多年,公子沐笙遇见过无数的对手,见过无数种眼色,遂他实在无法对眼前这对他恨不得掏心掏肺,又一味硬撑的小姑子生出冷漠敌意来。

终于,他轻轻笑了,不是如芃苒般的故作轻松,而是发自内心的舒展随意。他眸中的疑惑也随之散去,年轻俊朗的面容在喜服的映衬下更添了几分和暖宜人。

只见他朝紧绷着的芃苒招了招手,问也不再问娄九的事儿,只是从上至下盯了她一圈,忽的,几分随和亲昵地问她道:“苒苒,你的银蛇呢?”

芃苒生母早逝,上将军芃贺又常年守边,不在府中。如此,才有了当年芃苒被害一事。

当年,后宅的阴私险些要了芃苒的小命。视芃苒如己出的鲁太后芃萩闻后生怒,不但棒杀了芃贺的继室,更赏赐了芃苒一条看似不起眼,却是天下三毒物之一的玲珑碧蛇。传言,芃小姑是常年将玲珑碧蛇做手环戴着的。如今丝毫未见,再想前岁魏国才因蛇毒出了乱子,公子沐笙不由便问出了声来。

听他这么喊她,又这么一问,芃苒眸光一亮,继而眼眶又是一红。

她雪白的皮肤不自觉便氤氲上了一层薄红,闻声便答:“我既要强嫁您,自不该处处添您烦忧。貂儿虽是毒物,却它一来与我情谊深厚,二来又是太后的赏赐,遂几日前,我一下定决心,便命仆从将它送回鲁国去了。不多日后,诸国都会晓得,这三毒物之一的玲珑碧蛇回到了鲁国的王宫之中,与我再无瓜葛,亦与殿下毫无瓜葛。而我虽是上将军之女,但我父三年前便病重过世了,您的父兄,应当不会忌讳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毕竟,论权论势,我比九表姐还不如。”

若非亲眼所见,公子沐笙怕也无法想象,当年那个无助无依狼狈不堪的小家伙,会长成这般柔弱又谨敏的模样。她美丽青涩的在他面前,毫无避讳,毫不遮掩,极有眼色,聪慧而又愚钝。竟叫见惯了尔虞我诈的他,一时有些惶然。更孤女二字,无端地碰触着他的心弦,叫他些许悲痛,又无端想笑。

如此,他也确实就笑出了声来,模糊的光线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淡淡阴影,他轻轻笑着,又朝芃苒招了招手,对上她大而明亮的眼睛,几分刻意地继而问道:“你既思虑得如此周全,可曾自省,待你穿上这身喜服,便是众叛亲离?”

鲁国向来以孝治国,周国如今虽崇道教,却也是百善孝为先。不论娄九是否是真的跑了,她知情不报,浑水摸鱼,已可谓是不尊孝悌,狂妄胡为。更料想来日东窗事发,芃贺已死,人走茶凉。娄氏一门早无了顾忌,定不会善罢甘休。鲁国那头,亦不知会如何作想!

细细想来,她原还可仗着家荫寻个好人家,却她偏是瞒天过海强来嫁他这势弱公子。如何盘算,都是半分好处也无!

这么想着,公子沐笙也未再等芃苒答复,他站起身来,抬步走近,温热的手掌忽的就抚上了她的脸颊,对上她晶亮微湿的眸子,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很淡的笑,他几分怅惘的,低低地说道:“都言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当年救你不过偶然,却你竟要为此,以生相许么?”

公子沐笙低哑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内室中有些飘忽,芃苒静静听着,不多时,便扬起脸来,一瞬不瞬地看向了他。

她审视着他,就如方才他审视着她一般。

须臾,她终是轻悠悠地叹了口气,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地握住了他来不及收回的手掌,娥眉蹙起,哑着嗓子,满是不平地嗤道:“殿下为何觉着,苒苒心悦殿下只为报恩?若只为报恩,我又何须跋山涉水强求至此?更殿下何需如此自贬?以为世上爱慕殿下的姑子,都如九表姐般眼浅?”

说着,她皱着眉头,眸中燃着火焰,低低喃道:“我自落水之后,便被父亲带去了军营教养,见过无数的男儿,也知人世艰虞,更懂富贵无常,人心难测。我幼时曾闻,美人画皮难画骨,在苒苒看来,儿郎也是这般。殿下是殿下也罢,不是殿下也罢。殿下长得这般模样也罢,白发苍苍也罢。这十几年来,苒苒对您的爱慕早已深入骨髓。我心中欢喜的,是您这个人!是您痛哭时的泪水,是您哀痛时的垂眸,甚至是方才您听着娄九弃您而去,极力隐忍,哪怕只有一瞬的失意。殿下,我这一生,怕也只能胆大妄为这一回了。若您不是对九表姐情根深种,可否能留苒苒在您身侧,从此刀山火海,生死相随。”

第133章暗潮汹涌

空寂安静的室中,熏炉中的香线静静地燃烧。

公子沐笙定了定神,一下放开了她的手。他英俊的眉眼寂静而深邃,薄唇微微抿着,后退几步,旋身,又坐回了方才的长榻之上。

芃苒因他的动作愣在当场,她只觉浑身的气力都仿佛用尽,彻骨的凉意袭卷过她的全身,冰冷了她的心。她想再说些甚么,却甚么也言说不出,唯有僵冷,死一般的僵冷。

便就在此刻,公子沐笙低沉的,温和稳静的声音自她身前传来,他问:“即便吾心中无你,你亦不改此心么?”

这一问,完全出乎芃苒的意料,她心中一颤,毫无犹疑,坚定地颔首:“吾愿。”

“不悔么?”他又问,平静而温柔地注视着她,眸中似是藏着日月千秋,明明温润至极,却也冷静至极。

“不悔。”芃苒依旧未有犹疑,他是她的执念,她从来死而后已,又何来悔意?

这般炙烈的情感,就如惊涛骇浪,无需深言,已是和风细雨般丝丝入扣。

公子沐笙何尝不懂?何尝不知?在他过往的爱意早已被权势利欲模糊了界限的今日,他实在无法想象,还能碰触到如此纯粹的真心。

他缓步朝芃苒走了去,这一次,他的步伐极其的缓慢,而又极其的郑重,好似有甚么沉重的情感在他的血液之中翻涌不歇。

他停在了与她一步之外,垂眸看着她,眼眸漆黑如暮。

“吾亦曾如你一般,知不可为而为之,却彼时天未遂人愿。虽至今不悔,却也深知往事无可追。”说着,他低低一笑,笑中尽是自嘲,须臾又回过神来,盯着芃苒,敛了眉目,“在吾周境,女子出嫁,必有慈母开面,姊妹梳头。苒苒虽非周人,却也定知此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