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文学 - 其他小说 - 江公子今天不开车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很好,除了渔阳山上的内室弟子,谁都不知道宫异身在宫家的事情,若是大张旗鼓地送出去反倒不美,事后容易招致应宜声的报复。衡量了一下,秦道元便允准了秦牧的提议,让秦氏法力较强的修士都扮作客商模样,护卫在几人身侧,法力更为高强的则在外翼隐藏,轻易不会现身。

    知道要出去游玩,秦秋也闹着要去,最后,主仆五人合乘一辆马车,随着数车山参灵芝,轱辘轱辘地出了渔阳城。

    渔阳城外的景象几人很少见到,就连江循,数年间离开渔阳山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偶尔出去也是替秦牧到远方去参加些不痛不痒的茶会。

    时移事易,秦牧逐渐长大成人,秦道元也不再像当初那般忧心忡忡,近些年对他的约束也放宽了些,若还是像前几年那样把秦牧当掌心宝贝似的捧着,秦道元绝不会允许他就这样离开渔阳。

    马车在路上行了七八日,经过了大大小小不少的市镇。江循虽说在市井中混迹的日子不算长,但好歹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秦牧、秦秋、宫异和明庐来得如鱼得水一点。很快,江循就成了五人之中无形的核心人物,几人溜出栖身的客栈买小吃、挑些没什么用但看着新奇古怪的小东西、给父母家人挑些精贵的礼品,都是靠江循讨价还价。

    江循脸皮厚,嘴皮活,就算哄不到那些老jian巨猾的生意人,把其他四个老实孩子哄得一愣一愣倒是没有问题的。每天上街时,江循都会私自买下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等晚上悄悄塞入做好的锦囊里,分别塞在四人的枕头下,在第二日他们发现礼物后,还假模假式地作恍然大悟状:“啊。对了。民间有这样的传说,小孩子如果懂事听话,就会有仙人派发礼物哦。”

    靠着这么点儿小手段,江循成功换取了四个懂事听话不惹麻烦的小跟班儿。

    江循一直觉得自己做得挺天衣无缝的,谁想三四天后,一早醒来,宫异的枕头下被塞了四个锦囊。

    江循明明记得自己前天晚上把这些锦囊分发给了他们四个人,但在注意到宫异的反应后,他的心里就有了数。

    宫异把那没什么用的小玩意一样样珍惜地摆好,依旧是不说话,可一双眼睛里光彩焕然。他捧着那些精致的小锦囊到了秦牧面前,秦牧笑笑道:“今天我没有啊。能不能送我一个?”

    宫异从中间捡了一个品相不错的小东西,递给了秦牧,又转到了明庐面前,挑出最好的礼物,塞到他怀里。

    明庐接过来,嘴角含了笑:“谢公子。”

    江循靠着墙,等着宫异来给自己派发礼物,谁想小家伙看都不看自己,欢欢喜喜地往外走去,应该是要送礼物给秦秋去。

    ……他怕是还记着那日自己把他从桌底拎出来的仇呢。

    江循无奈地抓抓耳朵,笑叹一句:“熊孩子。”

    同处一室的秦牧与明庐都心照不宣地一笑,他们不像宫异,宫异还是小孩儿心性,但是江循的小把戏,他们早就看得真真的了。

    不过,如果能让宫异信以为真,认为有个只要小孩子听话懂事就能发礼物的无聊仙人存在,那也不坏。

    马车一路且行且停,几个孩子也玩得尽兴愉快。

    ……直到那一日。

    车队行到了一片树叶飘尽的枫林,江循撩开马车的布帘,望着窗外的冬景,车内的秦秋、秦牧和宫异人手一个火炉,银丝炭放在一个镶金的炭笼中,无声无息地燃烧着,释放着叫人昏昏欲睡的暖意。

    窗外枫树的枯枝败叶,总让江循想到冬日的红枫村,也是这般光景。

    ……不知道奶奶和阿碧过得好不好。

    ……不知道……那个穿着琉璃白衣的人好不好。

    江循正想得出神,便听远方飘来柔和深远的笙鸣,哀婉低回,声遏行云,声声低诉如同女子深夜的呓语,有林籁松韵之致,引人思绪万千,眉间生愁。

    江循不懂音律,只晓得好听,可才听了不到几句,身后的宫异就猛然跳起,脑袋差点儿撞上马车顶:“宫家人!是宫家人在奏曲!有宫家人的法力流动!”

    他满眼生了欢欣之色,撩起车帘,朝前张望,远远便觑见了一个人影,他兴奋到直接跳下了还在缓缓前行的马车,不顾那赶车修士的呼叫,撩开步子朝那坐在石上的人跑去。

    然而,数步之后,他站住了脚。

    找寻到亲人的惊喜表情在宫异脸上一层层扭曲开来。从茫然无措的呆愣,到心如火灼的愤怒,再到栗栗发颤的恐惧,数十秒后,他才回过头去,拔足疯狂地向马车冲去。

    然而跑出不到三步,他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眼前的人刚才还在十数步开外。他手中捏着一把铜色的排笙,一身天青色的褒衣博带,飘飘若仙,若不是眉宇间带着浓郁的媚气的话,他合该是个谪仙似的人物。

    那人负手而立,笑得灿烂:“在下‘宫徵’代门主应宜声,见过宫十六少。”

    第68章 回忆之人(八)

    在短暂的呆愣后, 宫异心下一横, 冲着那已经停靠在一棵老枫树侧边的马车大喊:“跑!你们别管我快跑!!”

    应宜声轻轻吹了声口哨:“……这可由不得宫十六少了。”

    随着那声轻快的口哨, 马车的车轮被齐齐绞断,沉木的厚重车轮和一层层密实镶嵌在车轮边缘的铁辐条,向四下天女散花般炸裂开来。

    马车陡然失稳, 狠狠朝下一堕,秦秋猝不及防一声轻叫,秦牧立刻抱住了她的脑袋, 轻柔地捏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江循则将车帘挑开了一条缝隙, 没想到他刚刚揭开帘幕,就有三四道黑影从他眼前疾风般掠过。

    马车外传来了令人遍

    体生寒的嘶鸣。那些灵力高强的修士们, 竟然像是鸡仔一样,被应宜声注入了灵力的枫树枝绞缠住了脖颈, 风干的腊rou一样被挂在树杈上,痛苦地捏紧那勒紧咽喉的树枝, 想要调集灵力,却被应宜声控制的枫树枝刺破皮rou,属于应宜声的灵力流侵入了他们的身体, 在他们的灵脉中乱窜一通, 搅得他们根本无法聚气。

    他们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待宰牲畜,只能无力地在空中蹬动双腿,眼内充血,眼珠爆裂,狰狞如厉鬼。

    嘤嘤嗡嗡的惨鸣声, 让秦秋更加兢惧,这突如其来的异变任谁都始料未及,她偎在秦牧怀中,颤声问道:“……哥哥,外围那些人呢?父亲派来保护我们的人呢?”

    江循一边用肩膀死命顶着要往外冲解救宫异的明庐,一边调集灵力,感知四周的灵力流动。

    探察之下,江循的心如坠冰窖。

    没有!那些强悍的灵力全部消失了!

    江循犹记得,在渔阳山中初遇宫异时,秦牧上前查探情况,就有无数戒备的灵力逸散开来,没道理情况都如此危急了,那些人还浑然不觉!

    更让人心寒的是,江循探知到,整片枫林的树木、土地,哪怕是蛰伏的昆虫、败落的腐叶,都附着着一股未知的灵力,使得这方圆十里内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在那神秘来客的控制之下。

    这是一个怪物!马车中的所有人加起来,也敌不过他谈笑间的一挥手!

    他们居然就这么毫不设防地走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

    面对着这般修罗地狱似的惨景,耳闻着悲惨的嘶叫和口吐白沫的声音,应宜声笑容明媚如早春萌芽:“宫十六少,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放了他们。”

    灭族仇人就在眼前,宫异想要与他拼个鱼死网破,但是应宜声的灵压太过强大,在这样一个怪物面前,他甚至连动一下手脚都做不到!

    视线在应宜声和那激烈挣扎的众位修士中看了个来回,宫异强行忍住已经泛到喉咙口的血腥味,哑声道:“……你问便是。”

    应宜声蹲下身来,那自然天成浑如璞玉的容貌,让他本来带了挑逗意味的动作丝毫不见猥亵之意。他修长的手指摸索上了宫异的喉咙,指尖在那还未发育成熟的小小咽喉处上下擦动,唇角漾起的笑容带着尔雅又肮脏的诡异气息:“你的父亲,我的师父,宫一冲,他现在何处?”

    宫异只一怔,下一秒便被滔天的怒意侵蚀了理智,身体被压制着锁在原地,可他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一拳挥在眼前人脸上的冲动,在内火沸腾间,他的嘴角开始溢出血沫,热泪止不住地往外淌:“应宜声,你杀了我父亲,让他身首分离,你还敢问我他在何处?”

    应宜声微微挑起了眉:“那宫十六少,你要去哪里?难道不是去寻你的父亲吗?”

    宫异气到口不择言,破口大骂:“我上哪里再去寻我的父亲!若你真想要见我父亲,引刀自刎便是!宫氏上千亡灵,都等着来找你算账!”

    应宜声却对他的诅咒充耳不闻,若有所思地点一点头:“……原来你是被他们扔下了。”

    说着,应宜声的手指轻轻地捏住了宫异的咽喉,微微收紧,气道被闭锁的窒息感,令宫异一瞬间头皮发麻。应宜声那如春风般和煦的声音轻缓地拂过他的耳畔,呼出的风却带着酷烈至极的冰冷气息:“那我就送你一程,让你给你父亲先探探路,可好?”

    热血一股股冲上宫异的后脑,让他满脑都充塞着血液流动的嗡嗡声,他眼前一道又一道阴影压了上来,但是,数日来都压在他心头的大山却轰然坍塌。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应宜声不会放过自己的。

    被挂上枫树枝的几名修士已经不再挣动,咸鱼般被垂挂着,尸首随风轻轻摇摆,宫异不忍再看他们,他最后把目光投向了马车,随即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太好了,没有一个人出来,太好了。

    但是,被扼断喉管的压迫感却迟迟没有到来,

    宫异正在纳闷间,突然听到应宜声含笑的声音:“……看来,相比于这些杂鱼,十六少更珍视那马车中的人,是吗?”

    宫异心头一沉,猛地张开了眼睛,正想说些什么,就见那马车的蓝色布帘被挑了起来。

    秦牧纵身跳下了马车。

    江循在马车里也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知道来人是谁后,就绝了跳出去与其一搏的念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心拦着几近发狂的明庐,不叫他跳出去送死,却没想到秦牧会突然动作。

    等江循想抓住他时,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秦牧现了身,江循狠狠磨了磨牙,回身对躁动不安的明庐和秦秋道:“我随公子一起下去。你们两人好生在这里呆着!”他盯准了明庐,“尤其是你!别胡乱跳下去逞英雄添麻烦!”

    秦秋瑟缩在马车一角,小声道:“循哥……哥哥他……”

    江循的手捏在蓝色布帘的一角,细看可以发现他的拳头在颤动,然而他还是放柔了声线,温言哄道:“别忘了,应宜声不杀别派之人。”

    说完,他也从布帘钻了出去。

    秦牧和江循一前一后地向应宜声所在的地方接近,脆干的枫叶在二人靴底咔嚓咔嚓地爆裂开来,化成细碎的粉末。秦牧壮起胆子,想要故作声色俱厉的样子,可一出口,仍是往日那温柔到有些软弱的声线:“应……应宜声,是吗?我是渔阳秦氏的秦牧,我想请求你,饶了宫异一命吧。宫氏已经被灭族了,你就算同宫氏有泼天的仇恨,也牵连不到一个七岁小孩的身上!”

    江循没有吭声,此时也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他

    把手压在了腰间的剑柄上,随时准备出手。

    出马车时的那些话,自然是哄秦秋,好叫她安心的,谁知道这个魔头杀红眼后会做出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况且,那几具秦氏修士的尸身还挂在树枝上随风摇动,要江循相信应宜声是什么善男信女,绝无可能。

    应宜声听了秦牧的话,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放肆地大笑出声。

    一整片枫树林中,回荡着他放纵无羁的笑声,回音在树间磕磕绊绊,竟也撞出了一地凄凉之意。

    笑够了,应宜声瞟了一眼秦牧,只这一个动作间便有百媚横生:“……灭族?宫氏?”

    秦牧小小的眉头拧了起来:“难道不是?”

    应宜声却不再回答秦牧的问题,转过头来,抬手掐住了宫异的下巴,一双流光转波的眼睛盯紧了他,口气中似有无限的遗憾与叹惋:“十六少,你要知道,本来,我同宫家的仇怨,仅仅是家务事而已。师父却这样冤枉我,要把宫氏灭门的罪名栽到我一人头上。既然他这么想要我应宜声变成众仙派之敌的话,我也只能如他所愿了。”

    宫异顿觉呼吸困难,想叫秦牧快些跑,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应宜声在他耳畔打了一个响指。

    响指声脆亮地响过后,他就像是被风骤然刮起的纸鸢,身子直掠向了一侧的树干,只听得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和一声惨烈的喊叫,宫异便滚落在地,小小的身影伏在灰土中,没了声息。

    在宫异刚才站立的地方,掉下了一只精致的小柳笛,应宜声丝毫不在意,一脚踏上去,那柳笛便被踩得开裂了。

    他嫣然笑着,转头看向了送上门来的秦牧和江循。

    他刚才的话,二人都听在了耳里,心中不禁大惊。

    疯了!这个人真的疯了!

    江循用胳膊挡在了秦牧的身前,护着他一步步向后倒退。

    应宜声站在原地不动,笑意盎然地看着两个小孩子避自己如避野兽毒虫般地谨慎后退。他腰间所缚、宽松潇洒的博带在风中飘荡,那通身的仙家气度,简直叫人移不开眼睛。

    ……但他的身后,挂着三四具已经逐渐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