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怀过他的孩子

    夜色悄然无声，徐姿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她突然陷入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心里乱作一团。刚刚最在乎的答案，现在一锤定音，她却畏怯退缩，不敢面对。

    “太晚了，明天再说好不好？”

    夜晚只会让人冲动做下决定。

    坐了太久飞机，周京樾有点乏，没有说话，圈着她过于纤细的腰身落下眼睫。

    听着耳边很快传来的均匀呼吸声，徐姿有种难言的酸楚滋味。

    以前，他们多次睡在一张床上，但很少像这般亲近。那时候，她心里藏着怨念，他对她过于强势，就算身体靠得再近，两颗心也疏远。

    现在，好像很多东西都变了。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发出轻微走动的机械音，在这沉寂无声的夜晚成了唯一的记号，证明他们也曾相爱，温情缠绵。

    徐姿偷偷抹了一下眼角的湿润，突然好不争气，希望这夜晚无边，一场美梦不要醒来。

    ……

    冗长的梦把好不容易睡着的徐姿牵引得迟迟醒不来，她竟然和周京樾过起温馨的婚后生活。午后慵懒的阳光下，两人出去散步，手牵着手，姿态亲昵。

    在梦里，他们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有了具化的形象，是个眼睛极其漂亮的小女孩。

    嗓音甜腻，喊着爸爸mama。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幸福，让徐姿不愿抽离。

    直到，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她猛然惊醒。

    睁开眼，徐姿看到周京樾已经穿戴完好，一身休闲装站在门边，手里拿着刚按下静音的手机。看了她一眼，他转身出去接电话。

    懵了好久，她突然诈尸般地在床上坐起，去拿自己犹如坏掉的安静手机。

    十点。

    完了。

    迟到了。

    徐姿快速冲进浴室，手忙脚乱，发出瓶瓶罐罐磕碰的响声，极其突兀。周京樾挂了电话就循声找来，站在门口，嗓音平淡：“急什么？”

    正在刷牙，徐姿说话很是模糊，“我今天有课，很贵的课，必须得去。”

    哪怕迟到一会儿，她也不能让学费白交。

    周京樾不懂，这女人上学时候都没这么热忱过，画个画每天就在意得鸡飞蛋打。倚着门，他神情玩味：“真的是去画画的吗？”

    “……”

    吐出嘴里的泡沫，徐姿用水漱口，语气不解：“什么意思？我是画画啊。”

    闻言，周京樾挑眉，没继续说，转身往回走，步伐慵懒，却显得极其在意。

    看着他的背影，徐姿反应了两秒，说道，“我不是是个男人就喜欢，老师只是老师。”

    周京樾哦了一声，回他自己房间。

    “……”

    莫名其妙。

    徐姿冲了冲漱口水，哑然失笑，有种说不上来的窃喜。

    十八岁的时候都没有这种微妙的拉扯感。

    现在就有。

    感情真是个很不讲理的玩意儿。

    *

    徐姿去上课，周京樾自己在家。

    没有事先告诉她自己会去接，他按照上次她回消息的时间提前一会儿出门，没想到，在画室旁边的便利店看到她吃快餐。

    就很简单的一顿午饭。

    有点可怜。

    连肯德基套餐都比不上，她在应付，亏待自己的身体。

    转过身，周京樾走到她看不到的街口，给姜芹打电话，不顾国内才凌晨四点半。

    这个时间点，姜芹醒来的声音带着哑意，“出什么事……”

    “妈，徐姿当年出国，你给她钱了吗？”

    周京樾打断她的询问，声线清冷，显得缺乏感情。

    顿了顿，姜芹笑音讽刺：“她和你告状了？”

    “所以你真没给？”周京樾心脏像拧劲儿一样，皱得发胀，很疼。

    眼看被儿子误会，甚至还有可能被徐姿诬陷，姜芹不再发泄私人情绪，认真辩驳：“她走的时候我给了她两百万，如果她现在过得穷困潦倒，说明是她自己的问题。”

    知道儿子对徐姿上心，她管不了，也不想再管，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

    沉默片刻，周京樾不相信任何人，沉声开口：“麻烦你把她那张卡号发给我，以及消费记录。”

    他想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把自己养得这么清苦。

    上次也是这样，他给她发消息，她说在便利店。这种在饮食上的糊弄，很可能不是她第一次。

    不想牵扯自己，姜芹应声后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周京樾的手机响了，进来两条新消息。

    一则是徐姿的银行卡号。

    另一则，是她这几年的消费流水，详细得很。

    就站在这条人潮流动的街道，周京樾翻看着一眼就看到头的记载，看得很快。除了四年的学费，画画课程费用，租房费，还有一笔医院缴费。

    与这边就医的平均费用对比，这笔数目显得过于突兀，像是做了什么手术。

    她经常不好好吃饭，是胃部手术吗？

    抱着猜测的心，周京樾锐利目光往后移动，看到缴费流水号和医院的名称。

    莫名，他觉得无形中有一双手，推动他去查证这笔钱的具体用途。

    点开徐姿的聊天框，他给她发消息：[下课后回家等我，我有事，晚点回去。]

    做好这一切，周京樾坐车去指定的医院。路上，始终都不晕车的他罕见有点头晕，胃里翻涌起一阵呕意。摇下车窗，他眉心紧拧，面色很快冷白起来。

    看来，徐姿这几年在国外过得并不好。

    不是他想象中的潇洒快活。

    到了医院，周京樾先是以隐私为由被拦下，搞笑的是，当他证明是徐姿的哥哥时，就获得工作人员的允许。

    他知道，医院有不告诉他真相的权利。

    让对方松口的，是他担心meimei身体的理由。

    可当看到电脑屏幕上的英文时，周京樾黑漆瞳孔骤然猛缩，大脑一片空白。随之而来，是毫无预兆就凉透的心脏，丝毫没有给他接受的时间，血液也越来越冷。

    咚咚咚的心跳声，像是要震碎他的耳膜，让他眼底光色暗淡。

    点开病例报告，工作人员提了一句：“你meimei当时怀孕三个月了，做流产手术，孩子有点大。她好像很不舍，进手术室和出来都在哭。”

    听到这句话，周京樾像是被抽离生机的傀儡，指骨攥紧，浑身青筋绷显。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医院出来，走到壁檐外，暴露在炽烈的阳光之下。今天天气不错，但他只感觉到刺骨的凉意，钻入他骨缝，要他半条命。

    拿出手机，他拨出熟悉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周京樾声线止不住发颤：“妈，徐姿怀过我的孩子，你知道对吗？”

    如果不知道，她不会愿意给出二百万。

    这不是善良，不是仁慈。

    这原来是封口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