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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300节

    世家高门的子弟,其实很难理解那样浴血奋战,九死一生拼回来一条命是什么样的感受。

    保家卫国,开疆拓土,对他们来说,始终是遥远的。

    所以殿下不愿让他和他们一起听这件事。

    殿下心底的柔软,纵使嘴上说的再强硬,也总是为他保留了一份善意。

    叫他怎么舍得。

    赵盈讶异于徐冽的出现,宋怀雍显然一样。

    他黑了黑脸:“你怎么进来的?”

    这个问题显然多余了。

    辛程笑出声:“徐将军身手太好,尚书府的墙头还不是随随便便就翻了。至于这飞檐走壁还不被人察觉的功夫,我要是再年轻个十岁,定然死皮赖脸也要缠着徐将军学上一学,这功夫实在是太好用了。”

    他说这样不着调的话,眼角的余光似无意的总瞥向宋乐仪。

    赵盈随手抄了个橘子朝他身上扔过去,才转头去看徐冽:“你是散朝后听说表哥今日设宴,又见周衍告假,所以找过来的?”

    徐冽点头说是:“府上当值的小厮拦了我不叫进,连通传也不肯,我想应该是殿下特意交代过,不叫我进门的。”

    宋怀雍越发没好气:“知道还硬闯。”

    赵盈柔声叫表哥,状似安抚,实则是提醒他闭嘴,不过是态度柔和太多而已。

    周衍有眼色的很,已经欠了身子往侧旁挪,腾出身下位置让给徐冽坐。

    他从坐下之后就没再开过口,赵盈时不时去看他,神色都一如往常。

    她放下心来,也松了口气。

    薛闲亭不经意间叹了口气:“所以你现在的打算是把那份名单要出来之后,另行处置?”

    赵盈说是:“通敌叛国这个罪名当然最好用,可是一旦要坐实,少不得要牵扯出那些前尘往事。

    对于废王而言,他固然是咎由自取,但是兴王妃却实在无辜。”

    辛程不免多看她两眼。

    赵盈把他那样的眼神看在眼里,横去一眼:“你是想不到我也有慈悲心肠?”

    他讪讪的笑,连连摆手忙说不是:“只是没想到殿下会在这样的事上存善心善念,还想着顾全兴王妃身后名声。”

    “人走茶凉,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当年被孙其和崔钊行联手送到柔然,也绝不是她愿意的。

    她被迫送到柔然王帐,难道十几二十年过后,还要把这笔旧账翻出来,让后人来评说她的身后名?”

    赵盈失笑摇头,其实眼底凉薄一片:“世人对女子总是更苛刻一些,我既然有办法处置朝中这些蛀虫,就实在不必把她再牵累进来。

    何况柔然和亲使团尚在,和亲是必然之势,唐苏合思对常恩王兄又一往情深,我看常恩王兄对唐苏合思也并非全然无意。

    既然也是郎情妾意的一对儿,若此时翻出尔绵颇黎多年来勾结大齐朝臣,这场和亲恐怕就要变成无稽之谈了。”

    说来说去,她其实是根本不愿翻腾旧事。

    这许多说辞不过是她寻来安慰自己的借口而已。

    薛闲亭眉心再动,想起宋怀雍所说她昨日是只身到牢里去见了崔钊行一场的。

    联想从前许多事,他心里隐约有了想法:“你答应了崔钊行保他一命?”

    赵盈啧声。

    青梅竹马就有这点坏处。

    什么事情也瞒他不住。

    太了解的人就是这样的。

    确实有些恼人,也有些烦躁。

    虽然有的时候会有好处,也会叫人觉得心头暖流涌过。

    很显然辛程对此就不太满意:“他那样的人,我若是殿下,撬开他的嘴,还要他的命。”

    他话音落下见宋乐仪杏眼横扫来,眼风分明凛冽,忙又补道:“这并非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小人行径,我认为此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崔钊行这种人,他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对待这样的小人,难道我们还要做个正人君子?

    他当年应承废王时,必定不会说苛待王妃与崔慈之,彼时定然也是满口答应,说无论如何将来都会善待王妃母子。

    可事实上又怎么样呢?

    他答应废王的事不是一样没做到吗?

    再换句话说,他得了庄氏为外室时,大抵也是甜言蜜语,一派柔肠,可后来杀人灭口,成全自己见不得人的阴谋之时,那些海誓山盟,他又何尝记得?

    所以殿下为什么会想要留他一命呢?”

    “他的命,我是不要的。”赵盈掀了眼皮斜扫去一眼,“无关轻重的人,是死是活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不是吗?”

    辛程倒吸口气。

    宋怀雍眉心处的小山峰明显愈发隆起:“他终究是大姑娘的亲生父亲。他不仁,可以卖女求荣,大姑娘与他断绝关系,也不必再和他有什么瓜葛牵扯。”

    赵盈心下微叹:“这样的事,表哥就不要替崔家jiejie做主了。

    她原本也不是经受不得风霜的娇花,你真当她还是从前那琉璃美人灯做派的人儿吗?

    我心里打定了这个主意,崔钊行和崔高氏夫妇二人是死是活全看崔家jiejie心意,下场如何,怎样处置,她说了算,我来照办。

    表哥,人活一辈子总会有个心结在的。”

    她侧目去看宋乐仪,宋乐仪把她方才那番话细细品味,会意了然,于是接过她的话:“心结这种东西,不纾解,一辈子都哽在那里。

    就算来日成婚,日子过的再和满,崔jiejie心里始终会记着她的父母是舍弃她的。

    有很多事情并不是看似过去就真的过去了。

    她又是内敛的人,这些话也未必与人说。

    依我看来,元元这个法子便很好。

    大哥心疼崔jiejie,我们又何尝不是心疼她?

    我劝大哥不要这样紧张过了头,崔jiejie也是高门养大的女孩儿,有见识,有手腕,那才该是清河崔氏嫡女,该是皇上亲封的清源县主所有的派头与气场。

    难道还叫她畏畏缩缩,和从前一样叫人看不上眼?

    成了婚,做了咱们家的媳妇,就一辈子躲在大哥身后?

    我看崔jiejie也未必肯的。”

    她二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宋怀雍又能说什么呢?

    什么小姑娘家原就该养在深闺,哪怕嫁做人妇,也只要安安稳稳过小日子,那就很好。

    这样的话,他这两个meimei,都不适用,他也自不必开口。

    仔细想想,崔晚照大概也不想做那样的女孩儿。

    在清河崔氏被压着长大,十几年的时间,她没做过真正的自己。

    宋怀雍眼窝竟一时热了一瞬。

    元元这许多想法,或许也是真心关切崔晚照,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

    因为那是他放在心尖的姑娘,是他未来的妻,她才肯再走一条弯路,帮崔晚照解决这个心结问题。

    赵盈脸上的笑容渐次柔婉起来:“表哥难道还要哭鼻子不成?”

    一时间众人又哄笑起来。

    徐冽当然是笑不出来的。

    赵盈也看见了。

    小宴还是要继续,外人再如何晓得他们本来也不是为了赴宴,那也不能做得太过分。

    宴开之前赵盈起了身,叫了徐冽一声。

    薛闲亭的身形也动了一下,被辛程不动声色按了回去。

    “我去院子里走走,等会儿开席也不用等我,你们先吃。”

    薛闲亭脸色又黑了些。

    徐冽一言不发跟上去,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辛程叹了口气:“殿下有句话说的不错,这人活一辈子,总会有些心结,看来时间无论过去多久,心结就是心结,到了也解不开。”

    薛闲亭冷冰冰一眼剜过去,宋乐仪又朝着辛程身上砸了个橘子过去:“多吃橘子少说话吧你。”

    宋怀雍也瞪他,转头再去看薛闲亭。

    薛闲亭笑着说没事:“你们府上的桂花酿,今儿备下了吗?”

    宋乐仪心口发闷,宋怀雍也无言,缓了一瞬说备下了,后来才把这话给打岔过去,笑呵呵的说什么要多吃两杯一类的话。

    辛程挑着眉头看他们心照不宣,又觉得没劲。

    宋乐仪看他那张脸就觉得他实在欠打,想了想,腾地站起身。

    宋怀雍立时转头:“你又干什么?”

    她长舒一口气,目不转睛盯向辛程:“你跟我过来。”

    宋怀雍眉头紧锁,就要去扣人手腕。

    周衍诶的一声叫住他:“我可是不吃酒的,那个桂花酿你可别给我上。”

    说话的工夫宋乐仪已经离席,辛程屁颠屁颠的就跟了过去。

    宋怀雍咬牙,再想跟上,又太刻意,于是又去骂周衍:“感情不是你meimei?”

    “她这么大个人了,你能跟着她管她一辈子吗?这还是在你们府上,在你眼皮子底下,说两句话,你也要蝎蝎螫螫,太难看了吧?”

    宋怀雍还是气不顺,可眼前已经没有宋乐仪的身影了。

    从席面往北的确有抄手游廊,绕过游廊就看不见席面的小院。

    宋乐仪驻足停下,辛程保持了距离也停下。

    他嘴上总是欠的很,可真的私下跟宋乐仪相处时又唯恐唐突冒犯了她,一向规矩的很,所以宋乐仪才不怕,才敢把他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