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然后呢？他如愿了么？”omega听到自己问道。 “……当然。”alpha的声音嘶哑却很轻，近乎呢喃。 “完成手术的当天，按照我们的约定，他就恢复了自由身，他被安置在救护车上，送出了科学院。那天路上人很多，比今天还多，无数的记者和人群像苍蝇一样蜂拥而至。” “但紧接着，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辆救护车上的时候，那辆车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接连两下的爆炸之后，陷入了一片火海。” omega不由得呼吸一滞。 alpha继续说着，不知是想到什么，扯了扯嘴角。 “alpha们派人暗杀，beta们偷梁换柱，而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我以为我能护得住他，哪怕是作为前妻，这是我答应好他的。” “但是没有。” alpha垂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早已经记不起guntang的铁皮粘连着血rou被扯下是什么感觉。 很痛么？好像没有，当时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什么东西被从胸腔里被挖走了，连带着五脏六腑，鲜血淋漓。 omega听到这回过头向车外看去，爆炸产生的烈火已经被扑灭，人群拥堵着，他看不见废墟的样子，只能看见漆黑而浓烈的烟尘翻滚着向上漂浮，然后慢慢融进浓艳的黄昏日光里。 他怔然收回了视线，看着身边的人，迎着落日刺目的余晖，omega看不清男人的样子。 这些事情实在是太超乎他的认知，他嘴唇轻颤。 “你……” 卡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怎么继续说下去一般，又挤出一个字。 “我……” 还是不知该怎么说。 “那我……不是，那他，不是，那你们最后……” 似乎每一种代称在眼下都不太精准。 没等omega说完，空气中响起一声轻笑。 黄昏的日光逐渐偏移，打在alpha脸上的暗影消散，随着太阳落山，整个车内陷入了一片黑暗，车顶的感应灯自动打开。 灯光骤然亮起，omega不适应地闭了闭眼，等那一阵炫目过去，他才重新看向alpha。 在看清alpha的一瞬，omega不禁愣住。 眼前的男人好像和他今天早上出门时一样，但又不一样，仿佛在他身上凭空多了十年的岁月，变成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omega不自觉地抬手抚上alpha的鬓角。 “先生，你这里怎么……” 鬓角原本乌黑的头发，变得灰白，好似油尽灯枯后的衰败，抽走了他的生命力。 alpha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自己，是十年后的模样。 他不愿去猜想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和可能性，只是拉下omega放在他脸侧的手，握在掌心里。 “故事的结局还没告诉你，还要继续听么？” omega愣愣地点头。 “那天，腺体捐献者死亡的消息被各家媒体报道，全世界都以为他死了，我也是。” omega的手指有一瞬僵直，alpha轻轻揉捏他的指尖抚平不安。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琢磨他说的爱是什么，吃饭的时候在想，睡觉的时候在想，发情期感觉被全世界背弃的时候也在想，我后知后觉的发现我的生命里好像到处都是他的痕迹。” “也只有他愿意站在我身前……替我挡下全世界的恶意与伤害。” “我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以失去他为交易，换得了一个幡然醒悟。” “我爱他。” “事实就是在我不知道爱是什么的时候，我的身体、我的灵魂，就已经爱上了他。” “可是我的嘴巴却不愿意承认。” omega沉默地听着。 “后来我一个人挨过了很多次发情期，每一次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的眼前都会出现他当时躺在疗养院病床上的样子。” “他说他不后悔，我私以为是在说，以切割腺体换取和我离婚这件事他不会后悔。” “但是在很多个被梦魇惊醒的夜晚，我怀里抱着那些他留下来的、存在过的痕迹，我想问一问他……” “遇见我这件事……他有没有后悔过……” “如果没有遇见我，他的人生也许会截然不同，他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疼爱他的丈夫，不管是什么样子，他都会过得很幸福，总不至于……” 总不至于遇见我之后，被爱的人冷漠对待，最后甚至失去了珍贵的腺体，变成那样不幸的模样…… alpha的嗓音越来越哑，到最后几乎难以发声。 “他不会后悔的。” 一直静静听着的omega突然开口打断了alpha的话。 “爱像覆水难收，总不能因为它已经干涸了，就直接否定它存在过的事实。”他继续说着。 “爱也没有道理可言，他……” omega突然顿了一下，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换了一个称谓，重新开口：“……我爱你的灵魂，也爱你的身体，更爱你每一个表情和每一个动作……” “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其中的缘由，只是爱上了，仅此而已。” “也许我可以往前看，去过没有你的生活，但我也绝不会后悔爱过你这件事，因为它早就成了组成我灵魂的一部分，融进我的生命里，无法割弃。” omega的声音很轻，落在alpha的耳朵里，砸在心口上，像一只手死死地攥住他的气管，让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alpha垂着头眼眶发红。 他早就该知道的，明明这似曾相识的对话在十几年前那个飘着雪的墓园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可他还是贪婪地想要再听一遍，像虔诚的信徒一次又一次叩首，祈求得到神明垂怜。 …… “所以他真的……”死在那一场爆炸事故中了么？ 片刻的寂静后，还是omega忍不住先开了口，似乎是想求证，但问题却迟迟无法问出口。 毕竟以旁观者的角度去求证自己的死亡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没有。”alpha知道他心中所想，哑着嗓子回答道：“科学院的那群beta在爆炸前就将车里的人调换了，他被送到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养病。” “那场爆炸之后，他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中，从他腺体中提取出的信息素得以保留制成了所谓的「逆转」解药。” alpha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 “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病毒，只不过是上天对alpha人种的一场制裁，我们身处高位太久，变得肆无忌惮，破坏了种族之间的平衡，于是「逆转」出现，让所有的alpha都体会一下从前omega们的处境和遭遇。” “他提取出来的解药在我身上失效后，这一结论才被证实。” 尽管这种可能性曾在omega心头浮现过，但听到alpha亲口认定，仍然让他感到惊讶，因为这将会颠覆整个社会结构和对于ABO人种的传统认知。 “那之后的几年里，我习惯了一个人度过发情期，不顾他家人的反对迁走他的碑墓……”alpha扯了扯嘴角，苦笑，“他jiejie还当众给了我一耳光，让我永远也别后悔。” omega微微一愣。 难以置信，却也不是很意外，这的确是他族姐能干出来的事。 alpha零散地几语带过了那段对他而言极为惨淡悲苦的日子。 omega视线落在他鬓角的白发上，心情复杂。 他曾经也亲身体会过发情期时候得不到爱人抚慰的无助和绝望，「逆转」过后，对于等级比他更高的alpha来说，痛苦只会成倍的增加。 “那你们后来……见过面么？”omega问道。 尽管这可能是曾经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可对于现在的omega而言，他仍然只是一个听故事的人。 所以他也自然地好奇故事的结局究竟是什么。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听到故事结局的—— 主路上爆炸现场后续的清理工作仍在继续，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人也纷纷出现，周遭嘈杂一片。 事发突然，警力有限，与主路相接的十几条干线交通秩序难于维持。 一辆其貌不扬的小型客车悄悄地避过了封锁的警戒线，朝着主干道开过来。 距离停在路边的漆黑色轿车还有一百米的时候，诡异地加速，直直地冲了过来。 等到它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人群中再一次响起惊呼。 一下猛烈的撞击过后，小型客车顶着轿车前进了数十米，在手刹桎梏和外力顶撞拉扯下，抱死的轮胎在地面上发出狰狞刺耳的摩擦声。 直到轿车被挤压在客车和墙壁之间动弹不得，车身发生剧烈的形变，现场才恢复了平静。 驾驶室的左前侧车身深深凹陷进去，好在经过特殊加固处理的车架抵御了部分冲击力。 轿车内部—— 一阵猛烈的眩晕之后，omega忍着颈背和四肢的剧痛慢慢清醒过来。 omega艰难地睁开眼睛。 事发突然，但alpha的反应极快，omega的头颈和上半身被alpha牢牢护着，而他自己则用后背承接了大部分冲向驾驶室的撞击力，在胸口和座椅之间，为爱人撑起了一个安全区域。 “先生？！先生！”omega的声音在颤抖。 alpha的手臂呈保护状将他护在身下，本人已经失去了意识，无法做出反应。 omega抬起手抱住身前的人，摸到了一手湿热的液体，他看向自己的手心，一片血红。 alpha的后背嵌入了车窗玻璃迸溅出的碎片，隔着衣服，不知道有多少残渣进入了血rou中。 “先生！醒醒！先生！！” omega焦急地呼唤着爱人，试图将他从昏迷中叫醒。 顶级alpha的身体素质惊人的强悍，短暂地失去意识后，因为疼痛缓缓皱起眉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逐渐清醒过来。 “唔……别怕，宝宝……” 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是安抚怀里的爱人。 “先生，我没事，我没事，你怎么样？”omega扶住男人的肩膀提供支撑，想要帮他减轻身体上的疼痛。 alpha摇摇头。 后背有些刺痛，但不紧要，唯一让他觉得有些难以承受的是脑海中的一阵一阵爆炸嗡鸣般的刺痛。 为了不让爱人担心，他选择了隐瞒。 腰部以下被变形的驾驶室卡住，为了不造成二次伤害，两人只好保持面对面相拥的姿势等待救援，好在外面本就刚刚发生了一场爆炸事故，救援来得格外迅速。 等待的功夫，alpha感觉头痛愈发严重。 omega发现了他的异常，用干净的衣袖擦去他额头渗出的冷汗。 “哪里不舒服么？先生？”他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不想表现出一丝慌乱，在眼下alpha受伤的情况下，他也想成为爱人可以放心依靠的存在。 omega小心地调整alpha的姿势，让他可以靠在自己怀里。 他低头看向alpha的手臂，想要握住他的手，可就在他看清alpha手指的一瞬，呼吸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