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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动赶走将军,他跪在寝殿前认错

    其实距离她的寝宫不算太远,但此地较为偏僻,一般人也不会想到。

    她略显疲惫地走回去,到了潋居阁外的时候,发现原本看守的侍卫都不在,想来是都被派出去找她了。

    棠谙予随手招来零散的两个宫女,吩咐道:“去找一找随将军和萱儿姑娘,告诉她们本公主无碍,已经回来了。”

    宫婢看到她的身影也是重重地松了口气,连忙应声:“是,公主!”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寝宫,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喉,一刻钟左右的时候,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外面动静很大,她清晰地听着随鞍安排人手做事,随即,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跑过来。

    萱儿的眉毛都要拧到一起了,见到她又是高兴又是后怕:“阿予姐!你可算回来了,你到底去哪儿了,我们一直再找你。”

    棠谙予出去散心的时候她没跟着去,听到宫婢说公主不见了的时候,她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生怕出事。

    从宫婢发现她消失,再到寻找的时候,几乎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若是再找不到,恐怕就要惊动摄政王去封锁皇宫了。

    棠谙予看起来没太多反应,她看着跟着走进来的随鞍,随口道:“我……我和付途一起呢,没什么大事的。”

    萱儿疑惑:“付大人?这么说,您是遇到了付大人,然后和他一起离开了?”

    “也不全是。”棠谙予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实情,又觉得说出来会影响付途,于是转移话题道,“你先帮我弄点热水吧,我现在好累,等会儿再细说!”

    萱儿没多做怀疑,颔首便要出去,但未等她动身,一旁沉默许久的随鞍却是忽然开口:“公主以后可以先把动向告诉旁人,再随意走动么?”

    “……什么?”

    棠谙予神色顿住,有些怀疑地看向脸色不算好的随鞍,不敢相信这是他说出的语气。

    随鞍再次重复:“臣是说,公主这样随意走动,有没有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眼里,有没有考虑过手下人该如何自处?您消失了大半个时辰,我们将半个皇宫都翻了,生怕您受到伤害出事,可是呢,您命令宫婢不许跟上,又悄然随付途离开,可曾考虑过若是出了事,您该怎么办?”

    从宫婢禀报的那一刻直到现在,随鞍的手都是出于发抖状态,他以为公主因为和他负气而不见了。

    这半个时辰来,随鞍时刻胆战心惊,生怕棠谙予真的出什么事,他怕自己会因为那两句话而抱憾终身。

    可是现在看到她回来,随鞍既松口气,又忍不住冲动生气,气她擅自消失,气她和付途独自离开!

    棠谙予看着他蹙眉指责的神色,心都沉了下来,她反问:“随将军是在指责我吗?”

    “臣不敢,公主向来有自己的想法,臣插足不得,也过问不了。摄政王也好,正使也好,臣没有多说的余地。但臣知道,公主的安危胜于一切,您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这件事……恕臣不能接受!”

    “你终于说实话了是吗?”棠谙予缓缓站起身,脸色也冷,“其实你一直都在介意付途,介意墨望舟,可那并不是因为旁的,只是怕我的行为会损害和亲、损害萧国的利益!你说不是指责我,不是怕我拖累,可你从早晨到现在,字字句句都是这个意思!”

    这股火两人都憋到了现在,既然随鞍坦荡地说了出来,她也没有忍下去的必要了。

    干脆一次性说清楚好了。

    随鞍看她动怒,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缓下语气:“臣没想过惹公主生气,可是臣还是那句话,没有交集才是最好的结果。摄政王如此,正使亦如此。公主以为那付途是什么普通臣子吗?公主可曾知晓,他也是皇室的一员,五王之子,论起来也是宣帝的堂兄弟。他会成为使臣,也只是因为摄政王看他不顺眼,随意发配罢了。公主现在还觉得,和他们有交集是一件好事吗?”

    宣国在墨望舟的统治之下,局势确实稳定,可皇室之间的关系好恶,极其复杂,谁能保证不会有人别有用心呢?

    棠谙予身为和亲公主,理应避开自保,而不是将自己卷入风波之中。

    这是随鞍认为的,可棠谙予却不是这么想。

    听了他的话,棠谙予略显沉默,内心思绪纷飞。

    她良久才开口:“我不懂什么朝政,更不懂利益纠葛,我只知道多一条人脉、多一份保障,或许有一天可以保命罢了。”

    “就像是在萧国,没有周驿和沈祎祉,我或许压根就活不到去和亲。我不是什么正经培养的公主,我只是个弃子,可有可无,活了今日不知明日在哪儿。”

    她眨了眨眼,大颗的眼泪忽然就滚落,她擦不及,只能任由它们掉落:“我确实自私,也没有顾及旁人的感受,可是我求生有错吗?”

    棠谙予很生气,也不想哭,可面对随鞍的指责,她忍不住。

    看到她哭,随鞍也不镇定了,他的手抬起又放下,不知如何是好。

    萱儿连忙上前递上手帕:“阿予姐……你别哭呀,随将军他……他……”

    萱儿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她只得一边无措一边站着。

    随鞍语气低了下来:“是臣口不择言了,可臣是为了公主好,不是……”

    “好了!”棠谙予哽咽着打断他的话,什么都听不进去,“有心也好无意也罢,随将军既然这么担心我的行为有一天会影响和亲,影响手下人的安危,那本公主就好心一次,放你们求生好了。”

    她擦了擦眼泪,认真道:“我明白,你是被沈祎祉要求才跟来的,所以你内心从来都是瞧不起我吧?瞧不起我的所作所为,更是对我的纠缠百般无奈,可将军深得殿下信任,当初为何不拒呢?省得现在还要为我这个不懂事又爱闯祸的公主整日忧思。”

    “公主,臣没有瞧不起……”

    “你走吧。”

    先他一步,棠谙予说出了心里所想。

    三个字落地的瞬间,不止随鞍,一旁的萱儿都镇住了。

    迎着随鞍不可置信的神色,她再次重复:“你走吧,想去哪儿去哪儿,皇兄那里,我自会说明。一个无心于我的将军,留着也是惹人嫌罢了。”

    她说完便转身朝着榻上去,身后随鞍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公主是赶臣走?”

    有不可置信,也有旁的情绪,但具体是什么,棠谙予不想探究了。

    “随将军这么聪明,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她捏紧了手掌,继续道,“我让你走!我以后再也不要看到你,听清楚了吗!”

    她掀开帘子,头也不回地赶人。

    一旁的萱儿没想到事情竟然能发展到这个地步,整个人都慌了:“公主您、您怎么说这个呀?”

    她看着手足无措的随鞍,又看了看帘子后的女孩,更加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棠谙予更直接:“你要是为他求情,也可以和他一起走!”

    说罢,棠谙予不再出声,沉默地上榻躺着休息,她闭着眼,眼泪控制不住般涌了出来,但没哭出声。

    身后,随鞍第一次感到迷茫。

    两人争辩过,生气过,可这次,棠谙予竟然出声赶他走?

    字字句句,都带着不容置喙。

    随鞍从未想过这个结果,他只是不希望棠谙予卷入宣国的是非中伤害到她,他从来都没有瞧不起她,更没有对她的纠缠……百般无奈。

    可他嘴笨,总是让公主误解。

    他眼眸低着,唇动了又动,不知如何才好。

    良久,他摸上腰间的佩剑,转身低落地离开了棠谙予的寝宫。

    萱儿左右为难着,怕棠谙予伤心负气,更怕随将军会真的离开。

    想了想,她也不敢惹气头上的棠谙予,只能追出去找随鞍。

    谁料跑到门口,她便顿住了脚步,寝宫周围,两两三三的宫婢窃窃私语着,而寝宫前,随鞍将佩剑丢在一旁,身形板正,目不斜视地跪在地上。

    没有离开,更没有多说一句话。

    萱儿松口气,跑过去将宫婢们赶走,又走到随鞍身边宽慰:“随将军,您别生阿予姐的气,她是在气头上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不是真的想赶您走的。”

    棠谙予那么喜欢随鞍,萱儿都是看在眼里的,赶谁走,也不可能真的赶随鞍走。

    可恰恰是因为棠谙予太在意随鞍,所以才接受不了随鞍的那些话吧。

    随鞍动也不动,眼神盯着寝宫的门:“我明白,我不会走,今日我口不择言说错了话,是我不对。”

    他其实很理解棠谙予的立场,在她看来,萧国已经弃了她,那么她的所作所为,都要为了自己以后的生存筹谋规划。

    所谓自私,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

    随鞍本不想与棠谙予说太多惹她烦恼,可是今日她的消失,让他害怕。

    若是棠谙予真的出了事,他万死难辞。

    萱儿也不好再劝,只得道:“将军,您起来吧,现在日头正毒,伤了身体就不好了。”

    随鞍摇头:“不用,我没事,等公主消了气,我再去道歉。”

    见他如此固执,萱儿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