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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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一场没有预谋的私奔。 许殊从房间书桌抽屉拿走身份证的时候,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膛一样,胡乱的节奏将他撞得脑子空白。 “怎么不穿鞋?” 站在走廊的人在头顶的白光倾泻里被晕染一身雪般,目光带着一种令他亢奋的平静。 像是一层海面,底下混乱只有他知道。 “……忘了。”许殊干巴巴地回答,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近。 池周一低头看了眼他没穿鞋的脚,大冬天的踩在地上也不嫌冷。 “穿哪双鞋?” 许殊脑子转了一圈才回过神来,大脑像是蒙了一层雾感觉有点重,他迟钝地回了句都可以。 身后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他听见门关上的啪嗒声,而后一层阴影覆盖下来,逐渐往下,那道身影在他面前半蹲下来。 “抬脚。” …… 很轻的两个字,坠入他的耳朵里,许殊看着池周一伸过来的手,手指在阴影里反而变得更加素白,手背上蜿蜒的青筋如同青山细影,有种说不上的,让人被扼住呼吸的错觉。 许殊的呼息在她握起自己脚踝的时候一下子变得很冷,热气涌上来,连眼尾都在发烫。 “不可以。”他突然开口,“脏。” 池周一眼都没抬,“知道脏就抬起来,擦干净。” 她不知道哪里拿出来的纸巾,动作说不上轻柔,反倒带着一点生硬,系完鞋带才给自己顺带擦了下手。 “走吧。”她没有停顿的空间,转身背对他。 许殊不适应地扭了两下脚踝,才反应过来要跟上前面的人。 外面还下着小雪,很细的雪粒,许殊昨天被关到现在,突然见到天光,眼睛被刺激得不由自主分泌出眼泪来,鼻子一酸,涌上来的酸涩像是把他泡进了海水里。 “唔、” 手臂被猝不及防拽紧,许殊还没来得及擦掉眼尾掉出来的眼泪,就被池周一拽进转角,后背猛地贴上墙壁,撞得许殊顿时一愣。 熟悉的白色宾利车尾从眼前消失,恍若带起一阵海浪,磨人的沙砾被冲到他的皮rou上,掀起惊人的颤栗。 出于叛逆滋生的快感逼得心跳骤然加快,许殊被捂住的呼吸一点点地困难起来,他下意识伸手抓住眼前人的手腕,抓的很紧。 池周一偏头过来看了他一眼,逆光里看不清她眼底晦涩的那层东西,却莫名让许殊一颗心安静下来。 “你还有后悔的余地。”池周一突然开口。 许殊一声不吭地看着她,有风把雪吹了进来,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转角,许殊忽然靠近,在她嘴角亲了一下。 比风里带着的雪落到人身上还要轻。 火车站现场买票还能买到两张去清水洲的票,许殊被拉着穿过拥挤人群,在卧铺坐下的时候,还没从前一刻的风雪里回过神来。 火车上的空气没那么流通,积累着一阵沉闷的味道,交杂着各种奇怪味道,闻起来不算舒服。 “我们要去哪。”他突然攥紧池周一的手,下意识贴在她的身上。 下铺的位置很容易一眼看到窗外的风景,还没有开动的的火车可以看见外面交织的天线和上下火车的人群。 密密麻麻的,像是蚂蚁,钻进眼睛里,很诡异的痒。 “清水洲。” 一个海滨城市。 算不上出名,临平到那里需要七个小时,许殊听他爸讲过这个地方,就是在那里,他遇上了温盈。 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入夜,或许是火车开得快连月光都追不上,外边一片漆黑。 两个人买的卧铺票就在对面,但许殊不想离开池周一,哪怕火车到了点准备熄灯,还是紧紧黏在她身上。 池周一也没一定让他自己过去睡,见他不愿意,干脆把对面的下铺让给了一个不方便上中铺的大婶。 “你们两个女娃娃这是要去哪里?” 大婶感激他们,顺手递过来一袋米花,问他们两个要不要吃。 池周一拍了拍在自己肩上要眯上眼睛睡觉的许殊,把人叫醒。 “去看海。” 许殊清醒的第一秒刚好听到这句话。 火车的暖气把车厢都蒸得热烘烘的,感受不到什么凉气,列车员走过廊道大声通知着准备关灯,要洗漱的抓紧时间。 许殊迷迷糊糊被喂了一块米花,听着池周一和那位大婶聊天。 “怎么大冬天的想去看海?” “刚好有时间就去了。” “哦,两个女孩子还是要注意安全啊。” “好,谢谢您的关心。” …… “想喝水。”米花有点干,许殊眨了眨眼,看着窗外的夜色说道。 池周一递过来一瓶矿泉水,许殊觉得她很厉害,明明是很突然的出行计划,但她好像已经掌握好了一切。 她甚至买票前,还跑去火车站对面的药店买了酒精和绷带。 许殊自己都快忘了手腕上的伤口。 迷茫没有意识的时候,他就习惯拿美工刀划一下,保持清醒。 他盯着手腕上崭新的绑带,和窗外浓稠夜色比对起来,白的好像在发光。 啪嗒一声熄灯后,车厢像被降下音量键,黑暗里细碎的声音被抛去窗外,只听见慢慢起来的呼吸声和打呼声。 直到狭窄的床板挤下两个人,许殊紧紧贴着她温热的身体,才有了两个人已经离开临平的真实感。 像是两根被拔掉离开土壤的草,一阵风吹来,被裹进这阵风里,挟持着泥土的味道,不知道要飘去哪里。 他艰难地转了个身子,侧对着池周一,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脸上戳了戳,太黑了,只有车窗偶尔溜进来的光可以让他看清几秒她的脸。 “睡不着。” 池周一闭着眼抓住他作乱的手指,语气平淡,“怎么了?” “很兴奋。”许殊直勾勾地盯着黑暗里她的脸,即使看不见池周一都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炙热。 像把火一样,把野草烧成灰。 “我们这是在私奔吗?” 池周一嗯了声,说:“可以是。” 许殊心跳的更快了,车厢很安静,除了那些不间断的打呼声,但他现在只能听见自己很吵的心跳声。 火车驶入隧道,一切的声音好像都被放大,车窗外已经完全看不见什么风景了,黑的纯粹。 池周一忽然睁开眼。 和他静静地对视。 像是有流水在眼神中淌过,逐渐有了微弱亮光照进来。 火车驶出隧道。 车身有一瞬间的晃动,他听见谁的水杯掉落的杂响。 他跟着动了动身子。 凑上前亲了一下池周一的嘴唇。 被抓住的手臂,像是被钉在原地,池周一追了过来,咬住他的下唇,很轻地磨擦。 昏暗的环境总是容易放大情绪,许殊忽然觉得好热,周围那些平稳的呼吸声让他变得敏感起来。 明明大家都在睡觉,他却有种在偷情的感觉。 池周一抓住的手臂开始有轻微的颤抖,她挑眉看了过去,问他在抖什么。 许殊呼吸重了起来,两个人离得很近,他的嘴唇落在她的耳垂上,用气声回答她。 “……要流水了怎么办。” …… 池周一低眉敛目,嘴角似乎在上扬,但太黑了许殊也看不清。 他被抱入怀中,池周一拍了拍他的后背,“睡觉。” “……”许殊心跳如麻,咬着嘴唇,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池周一。” 池周一只是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一样,嗓音低哑。 “晚安,公主。” 车窗外下起了小雪,很轻的雪粒洋洋洒洒,在墨色的夜里很是明显。 许殊从十八岁开始就被困在临平,直到这个冬天,才被池周一解救出来。 那些所谓牢笼,都在这场雪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