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久不见

    大三下学期，岳礼在本地一家it公司实习。

    工作很机械重复，门槛却不低。作为当地最高学府的学生，岳礼经过了三轮面试才得到这个实习的机会。

    每天dirty   work，还要承受上司的pua，为了实习证明，岳礼数着日子忍到第三个月，终于决定提辞职。

    连敲办公室门三下，岳礼推门而入，房间内正在交谈的两个人都看向了岳礼。

    岳礼惊了一下，手中的材料都掉到了地上。一是她没想到这个时候上司和另外一个人在办公室内谈话，二是她没想到那个另外的人是她的“老熟人”。在她上司对面坐着的清隽男子不是许执是谁？

    她不会认错，虽然五年没见，一代卷王又怎么会忘记曾经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许执长相没有太大变化，依然阳光清爽，只是多了几分稳重的气息。想来三年在异国的独居生活终归还是历练了他。只是当初的记忆太深刻，又或者是对方太出色，岳礼一下子就将眼前的男子与记忆中的少年的轮廓重叠在一起。

    上司示意她先回去，岳礼捡起地上的材料灰溜溜地坐回自己的工位。

    她心神不宁地打开电脑，眼神却失焦。岳礼有些控制不住身体的轻微颤抖，她知道，这是一种觉知到激烈竞争的紧张感。

    没有什么“好久不见，你现在还好吗”的想法，她和许执远没熟稔亲切到那种程度。作为每次月考拿到排名表计算两人每科的分数差距的人，岳礼总有一种阴暗地窥视许执的错觉。对方会注意到她吗？对方会在她的排名超过他时去细细查看究竟是哪些科目拉开了差距吗？

    不过这样的小心思就快就迎来了终结，高一刚结束许执就转学了。

    无敌是多么寂寞，岳礼比谁都更清楚。她高中剩下两年无论大小考都顺遂无比，本以为会高歌猛进走上人生巅峰，却终于在高考时栽了个大跟头。

    她忍不住在网上搜刮曾经的竞争对手——许执的相关信息。其实岳礼也说不上来，她是希望许执过得好还是不好。还是不要过得太不好吧，岳礼这样想着，就发现许执华丽丽地登上了C市某著名国际高中的光荣榜。

    岳礼呆滞了片刻，早知道应该在当时补充半句：希望许执也不要过得太好。

    可是许执为什么会回来？自他高二转学去国际高中后本科顺利就读美国某常春藤名校。按照岳礼的理解，许执应该一路优秀，然后顺其自然地留在美国工作，美美开启人生新篇章。而不是在她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手里的材料惊慌失措地滑落时转头随意地看了她一眼。

    天花板的顶灯太刺眼，岳礼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在许执敲她桌子的第几秒才终于回过神来。

    “好久不见，岳礼。”

    岳礼的第一反应是，太丢脸了，自己的电脑还滑稽地停留在锁屏，不知道许执会怎么想她。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也是来面试实习生的吗？”岳礼马上回复心情，微笑着问。

    许执愣了一秒，“没有，回国来看看小姨，顺便聊聊创业的事。”

    岳礼看着他的眼睛，尴尬地笑笑。岳礼分神想，中学那些八卦的女生说得没错，许执的眼睛不愧是桃花眼，就算是尬住时也流光溢彩。苍天不公，有的人明明可以当小白脸狐狸精，为什么还要给他过人的硬实力。

    “刚刚听小姨说你在这边实习，xx公司在行业内认可度很高，可以作为你之后去其他公司的跳板。”说完，许执向岳礼眨眨眼，“而且，小姨说你的工作表现很好。”

    岳礼微张着嘴，片刻后才结结巴巴地说：“谢、谢谢。”

    印象中许执并不是健谈的人，还是说自己当初太在意学习从未关注过他的社交方面？

    接下来岳礼和许执又寒暄了几句话，无非是学什么专业、本科生活过得怎么样、之后有什么打算之类的。

    他们本也不是什么关系好的老同学，看似热络的对话很快就落到了地上。

    正当岳礼以为他们可以和平地来到说拜拜的时刻，许执问出了经典的一句，“我还以为你会去清北呢，结果你留在了C市，是因为不喜欢吗？”

    岳礼到底只是个刚刚伸脚在社会边缘试探的人，破碎的表情收也收不住。

    许执自知说错话，张嘴想说什么，不料被岳礼上司打断。

    其实岳礼也犹豫过几秒钟要不要今天提离职，也许这是她唯一的再与许执接触的机会了。但她也仅仅只是犹豫了几秒。

    也许许执会说，“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想到你会高考失利”，然后背过身将她从竞争对手那一栏抹除。又或者许执从未把她当作过竞争对手，毕竟在岳礼因为偶尔一次月考成绩超过对方而窃喜时，对方没多久就直接脱离了与她的竞争体系。

    那也是岳礼第一次知道国际学校，就像今天在她还在以为许执回国实习时，对方轻巧地吐出“创业”两个字，岳礼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学毕业生还有这个选择。

    只有她一个人感到有压力。凭什么。

    上司叫来另一个同事带许执到公司其他地方转转，岳礼抓住机会，一鼓作气向她提出辞职。岳礼上司似乎有些惊讶，但是面对岳礼提出的学业原因也没多说什么。

    快到中午的时间，地铁很空旷，这还是岳礼第一次在工作日有座位坐。

    她戴上耳机，随便点开某个手机社交软件上上下下地刷着。岳礼刷得很烦躁，脑子里断断续续涌现出刚刚许执提到自己在美国时的一些生活碎片。

    对方好像说了一句，“如果你之后去美国的话……”

    岳礼按熄手机屏幕，耳机里传来空灵的女声：“When   I’m   around   you   suddenly   I   realize?that   I   was   blind   before   I   saw   the   world   through   your   eyes.”1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去美国，岳礼突然有点想落泪。

    她在这一刻突然明白，原来自己对许执的情感是羡慕。

    1   Lana   Del   Rey,   TV   in   Black   &   Whi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