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突变（过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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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打的教学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三只小屁股都打得又红又肿，男人尽了兴，才放三人起来，排成一行给他磕头，恭敬地谢了恩，而后叫莺儿和小伶分别为他揉着两臂，又赏赐幽夜起身，屈膝站着给他揉肩。
“爹爹辛苦了，都怪贱畜们蠢笨，叫爹爹打了半日，爹爹受累了。”小伶被打肿了屁股，一点也没有沮丧，反而甜美地笑着，卖力给男人揉手臂，又开始拍起马屁。
男人就喜欢她这样乐天知命，抬手拧住她小脸：“知道感恩很好，那下次，爹教你们怎么挨耳光。“
“谢谢爹爹。”小伶含着笑，任凭男人在她脸上拧了个够，这才带着一脸青紫的拧痕继续替男人按摩：“爹爹真是慈祥，对贱畜们关怀得无微不至，别家的主人，哪儿会这样费心费力亲自教畜生规矩啊，贱畜到爹爹家里当狗，真是太幸福了。”
“就你会说话。”男人怜爱地夸了一句，转头向另两个默默伺候着的奴畜抱怨：“你们呢，一点感激也没有？”
幽夜和莺儿连忙抢着道：“贱妾（贱畜）谢爹爹亲自教导，爹爹对贱妾（贱畜）太好了。”
男人笑了笑，在幽夜搭在他肩头的手上拍了拍：“乖，今天接受调教都很听话，很配合，想让我们赏点什么给你们？”
莺儿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贱畜们不敢要赏赐，乖乖让爹爹调教是应该的。”
小伶却是不客气地道：“爹爹赏赐，贱畜不要就拂了爹爹的好意，我要，嗯……求爹爹赏我晚上也能在爹爹床底下睡一晚好不好？”
男人脸色掠过一丝警惕：“为什么？睡在鸟笼子里不舒服？不想给我当鸟了？”
小伶笑道：“哪儿啊，爹爹打造了这么漂亮的鸟笼子给我住，如此荣光，府里的畜生我是头一份啊，欢喜还欢喜不过来呢，可是鸟笼吊在半空，从上头俯视爹爹也太失礼了，我晚晚都惶恐得不敢入睡，就想着要是能在爹爹脚底下睡一晚，近身感受爹爹的雄姿威武，承受从头上洒下来的爹爹的伟岸气息，那该多好啊，爹爹就赏我靠着爹爹的床脚睡一晚吧。”
男人让小伶说得高兴，也就把仅有的一丝怀疑都烟消云散了，不过是一个花言巧语的小丫头而已，每晚都吊在半空也着实可怜，惶恐未必，但害怕到不敢入睡恐怕是真的，算了，以后还是赏她到地板上来睡吧。
“准了。”男人大度地说。
“谢爹爹，谢爹爹，以后我半夜还能给爹爹当尿壶呢。”小伶笑得好像得了什么天大的恩赐，俯身就在男人脚上亲了好几口。
“没规矩。打得少了。”男人嘴里在叱骂，脸上却是笑呵呵的。
见幽夜迟迟没有讨赏，男人诧异地转头看着她，见她一脸憔悴，精神萎靡，今天怕是把她打重了：“你怎么了？不跟我要什么吗？”
幽夜惨然一笑，眼光在莺儿身上瞟过，嚅嗫了片刻，鼓起勇气道：“爹……爹爹，可，可不可以，把莺儿这贱狗还……还给我？”
“还给你？“男人脸一沉，有了同龄的小伶作比较，幽夜的天真烂漫便成了无知任性：“什么叫还给你？莺儿是你的么？我跟你借了么？”
幽夜自知失言，吓得手从男人肩上缩回，快步转到男人面前嗵地跪下，朝自己脸上扇了四五巴掌：“贱妾说错了，贱妾该打，贱妾是想求爹爹……把莺儿……再赏给我好不好，我夜里没人伺候……肚子痛，脚老是抽筋……”
男人忽然抬脚，粗暴地踢开莺儿和小伶，莺儿和小伶知道他动怒，都不敢发出呻吟，忍着疼爬到旁边，规矩地跪好。
“没人伺候是什么意思？”
幽夜原本得了男人特准，用了三个六等畜，但莺儿犯错受针刑后一直在男人屋子里当差，欢欢已经嫁了，昏定后会出二门和她的狗公小花同宿，剩下的只有一个蠢笨的来福。
男人冷笑了起来：“原来你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就因为我让莺儿回到我这里伺候了是不是？怪不得大家都说畜生纵容不得，我给你恩典，让你过得好，你不知感恩，反而欲壑难填，夜里用一条狗伺候，都伺候不过来你了。”
“不是，不是……”幽夜不懂男人为何对她越来越冷漠，不但不体谅她有孕需要照顾，反而动辄挑她的理，急得又要哭了：“贱妾怎么敢，贱妾对爹爹的恩情铭记五内，贱妾只想……为爹爹生下一个健康的狗崽子，并非要许多狗伺候，要不，贱妾用欢欢和来福两条狗，换莺儿一条狗，成不成？只有莺儿知道我要什么，也只有莺儿猜得出来我哪儿不舒服，她服侍得细心，我和爹爹借，等我生了孩子，再把她还给爹爹，求求爹爹，把莺儿借给我吧。“
说着就抽抽搭搭，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男人心一软，当初把莺儿拨给幽夜，一来是怜惜幽夜初来，知道莺儿妥帖，派她去定能照顾好幽夜，二来也是要从嬷嬷们的手里保护莺儿，故而找个借口让她和幽夜一起躲开嬷嬷的训诫，但离开莺儿久了，他也觉得百般不自在，满屋子的奴畜，根本就没有一条狗比莺儿更能疼人的。要不要把莺儿再给幽夜用，还是自己留着使唤，男人着实烦恼了片刻，但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莺儿奴性不足，我还要调教她，你既然不够狗用，我再给你一条老成周到的便是。“说着，也不愿再听幽夜解释，随手就点了一个角落里趴着的奴畜过来：
“你，降为六等畜，跟小娘回去，好好伺候小娘，如有差池，必定打死不饶。”
“是，是。”那个奴畜战战兢兢爬了过来，给男人磕头谢恩领命：“贱畜谢爹爹降贱畜为六等畜，贱畜一定会好好伺候小娘的。”
幽夜只转头看了一眼，便双眉紧蹙，男人点给她的，是曾经拿着抹布给她擦身体的呆呆，听名字就知道有多呆，来福已经够笨了，男人还给了她一个更笨的，自己的需求和心思，男人是多不了解啊，或者说，多不愿了解，多懒得了解啊，原来他素日对自己的疼爱都是假的，自己不过是男人的玩具，好玩时就和颜悦色，玩腻了就弃之如敝履。
而自己身体里孕育的小生命，未来的命运有多凄凉，幽夜已经可以想象到，她心灰意懒，不再多求，磕了头谢道：“贱妾谢爹爹疼爱，又赏赐我一个六等畜。”
“嗯，带着这个谁谁谁，回去休息吧。”男人觉得问题解决了，挥了挥手，仰面一趟，重新叫莺儿和小伶爬近了，给他捶腿，不再看幽夜一爬三回头依依不舍离开的样子，反倒是莺儿禁不住几次偷偷去看幽夜，见她如此可怜，真想自告奋勇再替男人去照顾她几个月，好让她顺利产下小狗崽，但话到嘴边，就被男人严肃的表情吓得根本就不敢开口。
许是下午调教莺儿她们几个累了，这天夜里男人睡得特别沉，呼噜打得拆天响，值日畜们也乐得各自寻了角落倚着墙壁打瞌睡，莺儿睡在男人床下，特别容易惊醒，又加之挨了打，全身的针在rou里根根竖起，绞得她也睡不踏实，三更时分，她又一次被疼醒，习惯性先去看床上的男人是否睡得安稳，见他呼声沉沉，睡死了一般，舒了口气，再次躺下时，总觉得哪里不对，猛然醒起，男人已经特赦了小伶从鸟笼出来，和她一起睡在床下的，可是如今身旁却是空无一人。
男人赏的枕头和毯子还丢在地上，小伶去哪儿了？
正疑惑间，忽听门外细细碎碎说话的声音，莺儿只怕惊扰了男人的睡眠，悄悄爬出去看了看，竟是白天被男人赏给幽夜的呆呆，苦着脸在向守门的值日畜恳求：
“求求你，帮我看看爹爹醒着么？要不，帮我问问管教嬷嬷。”
值日畜吓得脸色都黄了，拼了命了要去捂住呆呆的嘴：“你疯了，吵醒了爹爹，我们的狗头都要搬家，嬷嬷早回去睡了，你有什么事，明日再来禀告。“
呆呆倒是个实诚人，推开了值日畜的手，哭着求道：“小娘都见红了，等不到明天了，小娘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要死的，我不管，我要见爹爹。“
莺儿吓了一大跳，飞快地爬了出去，低声问道：“小娘见红了？怎么会的？去找了畜医嬷嬷没有？“
呆呆见到莺儿，仿佛见了主心骨，呜呜哭了出来：“莺儿，莺儿，怎么办？小娘回房后就说不舒服，我和来福去药庐请了几次畜医嬷嬷，嬷嬷都不肯来看，说小娘在装，我来这里，她们又不让我进去，现在小娘肚子痛得都快要晕过去了，下面还流血，你快救救小娘呀。“
莺儿听了也是万分着急，可奴畜的性命远没有主人的舒适重要，为了幽夜的安危半夜叫醒男人是绝对不可以的，她正为难，一旁的值日畜还在一个劲儿地推着呆呆：“快走，快走，我只是爹爹的看门狗，没有爹爹的命令，凭是哪条狗，也不能出入。“
莺儿待要硬下心肠不管，转身爬回男人身边，但呆呆呜呜咽咽压抑的哭声，又勾得她心里一阵阵难受，终于咬了咬牙，向呆呆道：“我和你去看看。“
呆呆一听，顿时停止了哭泣，眼睛放出光来：“好好，莺儿你跟我来。“
一旁值日畜拦阻道：“莺儿，没有爹爹命令，你不能出去，难道不怕爹爹家法厉害么？“
莺儿凄然笑道：“爹爹的家法，我日日都在挨，也没有那么可怕，若是小娘真的有事，爹爹怪罪下来，你不止要被打死，还要被千刀万剐呢。”
值日畜倒抽了口冷气，想想也是，小娘可是爹爹心尖上的狗，就是她明日向爹爹告自己一状，也不是一顿板子能了结的。当下把眼一闭：“罢了罢了，你们快走，我什么也没看见。”
莺儿爬出房门，便和呆呆扶着站起，稍稍活络了一下膝盖，一路朝着幽夜的屋子狂奔。
入夜后所有奴畜都必须回到各自住处就寝，无故不许在外游荡，所以此刻的大宅中，四周都空荡荡的，只有守夜八等畜每隔一个时辰游走打更而已。
幽夜的呻吟隔着一条走廊就能够听见，莺儿冲入房中，见来福抓耳挠腮地跪在幽夜床边不知所措，大概是幽夜疼极了打翻了药碗，地上都是药汁，而幽夜满头是汗抓着被子喊疼，一边的床单上尽被鲜血染红，滴滴答答地，还在流出血来。
“小娘。”莺儿扑到床边，抓住幽夜在半空中乱挥乱晃的双手，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哪儿疼？”
神思昏乱的幽夜像溺水的人遇到了救星，缓缓睁开眼睛，看清是莺儿，眼角滚下一串泪珠，声音虚弱地喊着什么，莺儿听不清楚，凑近了耳朵，却听幽夜喊的竟是：“……殿下……“
莺儿吓得转头就要逃，手却被幽夜牢牢握紧，一叠声喊她：“殿下……殿下……都是我不好，我不行了，求求你，你原谅我吧，我对不住你，去了九泉，见了先皇先皇后，还有我爹爹，他们一定都要怪我的。“
莺儿脸色刷白，知道她已经在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心里害怕，不敢答应，也不敢阻止她，只是转头向来福吩咐：“你快点再去一次药庐，告诉畜医嬷嬷，小娘不行了，把头磕破了，也要求嬷嬷来救救小娘。“
来福摇了摇头：“没用的，我求了很多次了，嬷嬷说，再去烦她就禀告了爹爹，打死我。“
“打死就打死。“莺儿口气加重了起来：“爹爹给我们定等级是为什么？上级母狗的命贵重，还是我们的命贵重？”
见来福还是畏畏缩缩不敢动身，莺儿将幽夜的手扒开，霍地站了起来：“我去，爹爹要打，打死我便是。”
“我跟你去。”呆呆跟着莺儿站起，她无缘无故从三等畜降为六等畜，且只跟了幽夜不到半日，竟比跟了幽夜半年有余的来福更忠诚有情。
莺儿点点头，二人手拉着手，又穿过长廊，自花园转到位于内院最深处的药庐，这时畜医嬷嬷已经熄了灯，药庐一进的庭院，全都黑漆漆的。
莺儿直冲畜医嬷嬷的卧房，大声敲门：“嬷嬷，嬷嬷，求你起来，小娘不行了，嬷嬷快去看看她。”
房中传来畜医嬷嬷冷漠的声音：“滚。不是告诉你们了，明天再说，家主无令，我不能随便给畜生看病。”
“嬷嬷，求求你。”呆呆也在一边帮口：“小娘要是有事，爹爹也会怪你的，求求你，去看看她吧。”
嬷嬷冷笑了起来：“你们真当她是小娘呢？她和你们一样，也是畜生，我就不信，家主会为了一个畜生怪我，我不是平民，我家里也是有功名的。”
说罢倒头便睡，任凭莺儿敲破了门再不回应。
“怎么办，怎么办？”呆呆急得直打转。
莺儿也急得一头是汗，正无计可施，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转头就朝着男人房中跑去。
“莺儿，你要去求爹爹么？”呆呆虽然刚才也央告值日畜为她禀告主人，可是一想到真的要去吵醒男人，后果如何她自然知道，不免瑟瑟发抖起来。
莺儿不语，轻咬嘴唇，沉着脸只是快步前行，回到男人的寝室，也不再跪爬，也不和值日畜打招呼，径直走了进去，值日畜看她神色凌然，想拦又没敢拦，只是楞楞地缩在一旁看着她，呆呆跟到这里，压根就不敢擅自进入，腿一软，直接在男人房外跪下了。
莺儿轻步走到男人床边，果然见小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了，正伏在地上假寐，而男人依旧张着嘴，呼呼睡得正香。
莺儿俯下身，拍了拍小伶的肩，低声道：“跟我出来。”
小伶还要假装，莺儿语气严厉起来：“给我出来！”
小伶听了不恼，反而又惊又喜，这才是公主该有的气势，她睁开眼，还想揶揄一句，但看到莺儿凌厉的目光，顿时就把玩笑话吞下去了，猫着身子，蹑手蹑脚跟着莺儿出了男人的房间。
“我们去哪儿？”小伶看到呆呆一脸惊惶地跪在门外，看门的值日畜也神情异样，更觉得事情不寻常。莺儿没有回答，只是领着小伶和呆呆一路疾走，等拐了一个角，这才转头看了小伶一眼，低声道：
“你跟我去小娘房里，救她性命。”
小伶听说是去救幽夜，撇了撇嘴，就要回头：“我不去。”
“站住！“莺儿一声厉喝，把小伶和呆呆都吓住了，莺儿平复了一下气息，向呆呆吩咐：“你先过去，我们马上就来。”
呆呆搞不清莺儿为什么要去找这只金丝雀去救小娘，莫非她真是爹爹说的神鸟？但她也不敢多问，犹疑了一下，说了声：“莺儿，你一定要来的啊。”便快步朝幽夜的房中跑去。
莺儿等呆呆跑远了，这才一把抓住了小伶的手：“听好了，我知道你方才去哪儿了，我也知道你混进府来想干什么，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把废太子的图谋全都告诉爹爹。”
小伶神色一尬，结巴着回道：“你，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
莺儿死死盯着小伶，语气哀婉地道：“小伶，萧哲哥哥让你来找密诏对不对？你找不到的，我知道密诏在哪儿，你且为我救了幽夜小娘，我就告诉你。”
“爹爹辛苦了，都怪贱畜们蠢笨，叫爹爹打了半日，爹爹受累了。”小伶被打肿了屁股，一点也没有沮丧，反而甜美地笑着，卖力给男人揉手臂，又开始拍起马屁。
男人就喜欢她这样乐天知命，抬手拧住她小脸：“知道感恩很好，那下次，爹教你们怎么挨耳光。“
“谢谢爹爹。”小伶含着笑，任凭男人在她脸上拧了个够，这才带着一脸青紫的拧痕继续替男人按摩：“爹爹真是慈祥，对贱畜们关怀得无微不至，别家的主人，哪儿会这样费心费力亲自教畜生规矩啊，贱畜到爹爹家里当狗，真是太幸福了。”
“就你会说话。”男人怜爱地夸了一句，转头向另两个默默伺候着的奴畜抱怨：“你们呢，一点感激也没有？”
幽夜和莺儿连忙抢着道：“贱妾（贱畜）谢爹爹亲自教导，爹爹对贱妾（贱畜）太好了。”
男人笑了笑，在幽夜搭在他肩头的手上拍了拍：“乖，今天接受调教都很听话，很配合，想让我们赏点什么给你们？”
莺儿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贱畜们不敢要赏赐，乖乖让爹爹调教是应该的。”
小伶却是不客气地道：“爹爹赏赐，贱畜不要就拂了爹爹的好意，我要，嗯……求爹爹赏我晚上也能在爹爹床底下睡一晚好不好？”
男人脸色掠过一丝警惕：“为什么？睡在鸟笼子里不舒服？不想给我当鸟了？”
小伶笑道：“哪儿啊，爹爹打造了这么漂亮的鸟笼子给我住，如此荣光，府里的畜生我是头一份啊，欢喜还欢喜不过来呢，可是鸟笼吊在半空，从上头俯视爹爹也太失礼了，我晚晚都惶恐得不敢入睡，就想着要是能在爹爹脚底下睡一晚，近身感受爹爹的雄姿威武，承受从头上洒下来的爹爹的伟岸气息，那该多好啊，爹爹就赏我靠着爹爹的床脚睡一晚吧。”
男人让小伶说得高兴，也就把仅有的一丝怀疑都烟消云散了，不过是一个花言巧语的小丫头而已，每晚都吊在半空也着实可怜，惶恐未必，但害怕到不敢入睡恐怕是真的，算了，以后还是赏她到地板上来睡吧。
“准了。”男人大度地说。
“谢爹爹，谢爹爹，以后我半夜还能给爹爹当尿壶呢。”小伶笑得好像得了什么天大的恩赐，俯身就在男人脚上亲了好几口。
“没规矩。打得少了。”男人嘴里在叱骂，脸上却是笑呵呵的。
见幽夜迟迟没有讨赏，男人诧异地转头看着她，见她一脸憔悴，精神萎靡，今天怕是把她打重了：“你怎么了？不跟我要什么吗？”
幽夜惨然一笑，眼光在莺儿身上瞟过，嚅嗫了片刻，鼓起勇气道：“爹……爹爹，可，可不可以，把莺儿这贱狗还……还给我？”
“还给你？“男人脸一沉，有了同龄的小伶作比较，幽夜的天真烂漫便成了无知任性：“什么叫还给你？莺儿是你的么？我跟你借了么？”
幽夜自知失言，吓得手从男人肩上缩回，快步转到男人面前嗵地跪下，朝自己脸上扇了四五巴掌：“贱妾说错了，贱妾该打，贱妾是想求爹爹……把莺儿……再赏给我好不好，我夜里没人伺候……肚子痛，脚老是抽筋……”
男人忽然抬脚，粗暴地踢开莺儿和小伶，莺儿和小伶知道他动怒，都不敢发出呻吟，忍着疼爬到旁边，规矩地跪好。
“没人伺候是什么意思？”
幽夜原本得了男人特准，用了三个六等畜，但莺儿犯错受针刑后一直在男人屋子里当差，欢欢已经嫁了，昏定后会出二门和她的狗公小花同宿，剩下的只有一个蠢笨的来福。
男人冷笑了起来：“原来你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就因为我让莺儿回到我这里伺候了是不是？怪不得大家都说畜生纵容不得，我给你恩典，让你过得好，你不知感恩，反而欲壑难填，夜里用一条狗伺候，都伺候不过来你了。”
“不是，不是……”幽夜不懂男人为何对她越来越冷漠，不但不体谅她有孕需要照顾，反而动辄挑她的理，急得又要哭了：“贱妾怎么敢，贱妾对爹爹的恩情铭记五内，贱妾只想……为爹爹生下一个健康的狗崽子，并非要许多狗伺候，要不，贱妾用欢欢和来福两条狗，换莺儿一条狗，成不成？只有莺儿知道我要什么，也只有莺儿猜得出来我哪儿不舒服，她服侍得细心，我和爹爹借，等我生了孩子，再把她还给爹爹，求求爹爹，把莺儿借给我吧。“
说着就抽抽搭搭，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男人心一软，当初把莺儿拨给幽夜，一来是怜惜幽夜初来，知道莺儿妥帖，派她去定能照顾好幽夜，二来也是要从嬷嬷们的手里保护莺儿，故而找个借口让她和幽夜一起躲开嬷嬷的训诫，但离开莺儿久了，他也觉得百般不自在，满屋子的奴畜，根本就没有一条狗比莺儿更能疼人的。要不要把莺儿再给幽夜用，还是自己留着使唤，男人着实烦恼了片刻，但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莺儿奴性不足，我还要调教她，你既然不够狗用，我再给你一条老成周到的便是。“说着，也不愿再听幽夜解释，随手就点了一个角落里趴着的奴畜过来：
“你，降为六等畜，跟小娘回去，好好伺候小娘，如有差池，必定打死不饶。”
“是，是。”那个奴畜战战兢兢爬了过来，给男人磕头谢恩领命：“贱畜谢爹爹降贱畜为六等畜，贱畜一定会好好伺候小娘的。”
幽夜只转头看了一眼，便双眉紧蹙，男人点给她的，是曾经拿着抹布给她擦身体的呆呆，听名字就知道有多呆，来福已经够笨了，男人还给了她一个更笨的，自己的需求和心思，男人是多不了解啊，或者说，多不愿了解，多懒得了解啊，原来他素日对自己的疼爱都是假的，自己不过是男人的玩具，好玩时就和颜悦色，玩腻了就弃之如敝履。
而自己身体里孕育的小生命，未来的命运有多凄凉，幽夜已经可以想象到，她心灰意懒，不再多求，磕了头谢道：“贱妾谢爹爹疼爱，又赏赐我一个六等畜。”
“嗯，带着这个谁谁谁，回去休息吧。”男人觉得问题解决了，挥了挥手，仰面一趟，重新叫莺儿和小伶爬近了，给他捶腿，不再看幽夜一爬三回头依依不舍离开的样子，反倒是莺儿禁不住几次偷偷去看幽夜，见她如此可怜，真想自告奋勇再替男人去照顾她几个月，好让她顺利产下小狗崽，但话到嘴边，就被男人严肃的表情吓得根本就不敢开口。
许是下午调教莺儿她们几个累了，这天夜里男人睡得特别沉，呼噜打得拆天响，值日畜们也乐得各自寻了角落倚着墙壁打瞌睡，莺儿睡在男人床下，特别容易惊醒，又加之挨了打，全身的针在rou里根根竖起，绞得她也睡不踏实，三更时分，她又一次被疼醒，习惯性先去看床上的男人是否睡得安稳，见他呼声沉沉，睡死了一般，舒了口气，再次躺下时，总觉得哪里不对，猛然醒起，男人已经特赦了小伶从鸟笼出来，和她一起睡在床下的，可是如今身旁却是空无一人。
男人赏的枕头和毯子还丢在地上，小伶去哪儿了？
正疑惑间，忽听门外细细碎碎说话的声音，莺儿只怕惊扰了男人的睡眠，悄悄爬出去看了看，竟是白天被男人赏给幽夜的呆呆，苦着脸在向守门的值日畜恳求：
“求求你，帮我看看爹爹醒着么？要不，帮我问问管教嬷嬷。”
值日畜吓得脸色都黄了，拼了命了要去捂住呆呆的嘴：“你疯了，吵醒了爹爹，我们的狗头都要搬家，嬷嬷早回去睡了，你有什么事，明日再来禀告。“
呆呆倒是个实诚人，推开了值日畜的手，哭着求道：“小娘都见红了，等不到明天了，小娘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要死的，我不管，我要见爹爹。“
莺儿吓了一大跳，飞快地爬了出去，低声问道：“小娘见红了？怎么会的？去找了畜医嬷嬷没有？“
呆呆见到莺儿，仿佛见了主心骨，呜呜哭了出来：“莺儿，莺儿，怎么办？小娘回房后就说不舒服，我和来福去药庐请了几次畜医嬷嬷，嬷嬷都不肯来看，说小娘在装，我来这里，她们又不让我进去，现在小娘肚子痛得都快要晕过去了，下面还流血，你快救救小娘呀。“
莺儿听了也是万分着急，可奴畜的性命远没有主人的舒适重要，为了幽夜的安危半夜叫醒男人是绝对不可以的，她正为难，一旁的值日畜还在一个劲儿地推着呆呆：“快走，快走，我只是爹爹的看门狗，没有爹爹的命令，凭是哪条狗，也不能出入。“
莺儿待要硬下心肠不管，转身爬回男人身边，但呆呆呜呜咽咽压抑的哭声，又勾得她心里一阵阵难受，终于咬了咬牙，向呆呆道：“我和你去看看。“
呆呆一听，顿时停止了哭泣，眼睛放出光来：“好好，莺儿你跟我来。“
一旁值日畜拦阻道：“莺儿，没有爹爹命令，你不能出去，难道不怕爹爹家法厉害么？“
莺儿凄然笑道：“爹爹的家法，我日日都在挨，也没有那么可怕，若是小娘真的有事，爹爹怪罪下来，你不止要被打死，还要被千刀万剐呢。”
值日畜倒抽了口冷气，想想也是，小娘可是爹爹心尖上的狗，就是她明日向爹爹告自己一状，也不是一顿板子能了结的。当下把眼一闭：“罢了罢了，你们快走，我什么也没看见。”
莺儿爬出房门，便和呆呆扶着站起，稍稍活络了一下膝盖，一路朝着幽夜的屋子狂奔。
入夜后所有奴畜都必须回到各自住处就寝，无故不许在外游荡，所以此刻的大宅中，四周都空荡荡的，只有守夜八等畜每隔一个时辰游走打更而已。
幽夜的呻吟隔着一条走廊就能够听见，莺儿冲入房中，见来福抓耳挠腮地跪在幽夜床边不知所措，大概是幽夜疼极了打翻了药碗，地上都是药汁，而幽夜满头是汗抓着被子喊疼，一边的床单上尽被鲜血染红，滴滴答答地，还在流出血来。
“小娘。”莺儿扑到床边，抓住幽夜在半空中乱挥乱晃的双手，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哪儿疼？”
神思昏乱的幽夜像溺水的人遇到了救星，缓缓睁开眼睛，看清是莺儿，眼角滚下一串泪珠，声音虚弱地喊着什么，莺儿听不清楚，凑近了耳朵，却听幽夜喊的竟是：“……殿下……“
莺儿吓得转头就要逃，手却被幽夜牢牢握紧，一叠声喊她：“殿下……殿下……都是我不好，我不行了，求求你，你原谅我吧，我对不住你，去了九泉，见了先皇先皇后，还有我爹爹，他们一定都要怪我的。“
莺儿脸色刷白，知道她已经在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心里害怕，不敢答应，也不敢阻止她，只是转头向来福吩咐：“你快点再去一次药庐，告诉畜医嬷嬷，小娘不行了，把头磕破了，也要求嬷嬷来救救小娘。“
来福摇了摇头：“没用的，我求了很多次了，嬷嬷说，再去烦她就禀告了爹爹，打死我。“
“打死就打死。“莺儿口气加重了起来：“爹爹给我们定等级是为什么？上级母狗的命贵重，还是我们的命贵重？”
见来福还是畏畏缩缩不敢动身，莺儿将幽夜的手扒开，霍地站了起来：“我去，爹爹要打，打死我便是。”
“我跟你去。”呆呆跟着莺儿站起，她无缘无故从三等畜降为六等畜，且只跟了幽夜不到半日，竟比跟了幽夜半年有余的来福更忠诚有情。
莺儿点点头，二人手拉着手，又穿过长廊，自花园转到位于内院最深处的药庐，这时畜医嬷嬷已经熄了灯，药庐一进的庭院，全都黑漆漆的。
莺儿直冲畜医嬷嬷的卧房，大声敲门：“嬷嬷，嬷嬷，求你起来，小娘不行了，嬷嬷快去看看她。”
房中传来畜医嬷嬷冷漠的声音：“滚。不是告诉你们了，明天再说，家主无令，我不能随便给畜生看病。”
“嬷嬷，求求你。”呆呆也在一边帮口：“小娘要是有事，爹爹也会怪你的，求求你，去看看她吧。”
嬷嬷冷笑了起来：“你们真当她是小娘呢？她和你们一样，也是畜生，我就不信，家主会为了一个畜生怪我，我不是平民，我家里也是有功名的。”
说罢倒头便睡，任凭莺儿敲破了门再不回应。
“怎么办，怎么办？”呆呆急得直打转。
莺儿也急得一头是汗，正无计可施，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转头就朝着男人房中跑去。
“莺儿，你要去求爹爹么？”呆呆虽然刚才也央告值日畜为她禀告主人，可是一想到真的要去吵醒男人，后果如何她自然知道，不免瑟瑟发抖起来。
莺儿不语，轻咬嘴唇，沉着脸只是快步前行，回到男人的寝室，也不再跪爬，也不和值日畜打招呼，径直走了进去，值日畜看她神色凌然，想拦又没敢拦，只是楞楞地缩在一旁看着她，呆呆跟到这里，压根就不敢擅自进入，腿一软，直接在男人房外跪下了。
莺儿轻步走到男人床边，果然见小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了，正伏在地上假寐，而男人依旧张着嘴，呼呼睡得正香。
莺儿俯下身，拍了拍小伶的肩，低声道：“跟我出来。”
小伶还要假装，莺儿语气严厉起来：“给我出来！”
小伶听了不恼，反而又惊又喜，这才是公主该有的气势，她睁开眼，还想揶揄一句，但看到莺儿凌厉的目光，顿时就把玩笑话吞下去了，猫着身子，蹑手蹑脚跟着莺儿出了男人的房间。
“我们去哪儿？”小伶看到呆呆一脸惊惶地跪在门外，看门的值日畜也神情异样，更觉得事情不寻常。莺儿没有回答，只是领着小伶和呆呆一路疾走，等拐了一个角，这才转头看了小伶一眼，低声道：
“你跟我去小娘房里，救她性命。”
小伶听说是去救幽夜，撇了撇嘴，就要回头：“我不去。”
“站住！“莺儿一声厉喝，把小伶和呆呆都吓住了，莺儿平复了一下气息，向呆呆吩咐：“你先过去，我们马上就来。”
呆呆搞不清莺儿为什么要去找这只金丝雀去救小娘，莫非她真是爹爹说的神鸟？但她也不敢多问，犹疑了一下，说了声：“莺儿，你一定要来的啊。”便快步朝幽夜的房中跑去。
莺儿等呆呆跑远了，这才一把抓住了小伶的手：“听好了，我知道你方才去哪儿了，我也知道你混进府来想干什么，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把废太子的图谋全都告诉爹爹。”
小伶神色一尬，结巴着回道：“你，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
莺儿死死盯着小伶，语气哀婉地道：“小伶，萧哲哥哥让你来找密诏对不对？你找不到的，我知道密诏在哪儿，你且为我救了幽夜小娘，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