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 交易--吴公子的秘密（过度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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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
调教院外的空地上，一群被扒光了衣裤的奴畜正在受刑。
腕子粗的牛皮鞭子，一抽就是一道血痕，不过二十几下，挂在木杆上的人已经体无完肤，血rou模糊，奴畜们哀声惨叫着，扭动着身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皮鞭下苟延残喘，只盼着死亡快些来到，好结束他们的酷刑。
在他们面前，有一个硕大的土坑。
这个大坑，是他们受刑前，被逼迫着亲手挖出来的，他们都是三次拍卖没有成交的废物，按规矩，要当着所有奴畜的面，鞭打到奄奄一息，然后扔进大坑里活埋“销毁”。
大坑两旁，分别跪着早上拍卖中卖剩下的奴畜，和本次未参加拍卖的新入奴畜。他们睁大了眼睛，木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前辈们受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无望，前辈的今天，也许就是他们不久后的未来。
“胥吏爷爷，求求你，我受不住了，杀了我吧。”
“我疼，我疼，娘，娘，你在哪儿？快来救救我呀……”
木杆上的奴畜苦苦哀求。
临死前最后一次的用刑，奴畜局格外开恩，允许受刑的奴畜讨饶哭喊，自然，哭得再惨，求得再可怜，也不可能改变他们命运，这不过用来震慑观刑奴畜的手段，好让后来的奴畜乖乖配合调教，并为自己的归宿，哪怕不是什么好归宿而努力争取。
“仔细看着！目不斜视！不许眨眼睛，看清他们的下场，你们不努力学习，卖不出去，也是和他们一般的结果！”
胥吏们挥动着小木棍，在观刑奴畜身上敲敲打打，提醒他们认真观看，吸取教训。
受刑的奴畜一个个渐渐没了动静，血淋淋地挂在木杆上，一抽一抽的，月色下看着很是渗人，主事官挥了挥手，嬷嬷们便招呼胥吏过去，将他们从杆子上放下，逐一踢进了大坑，横七竖八堆在一起。
正要下令掩埋，忽然那主事官转头对着领头的罗嬷嬷说了句什么，罗嬷嬷阴沉的脸上更添了一份黯淡，但还是遵从上官的吩咐，走到坑前，指着已经挨过一顿鞭子，摇摇晃晃跪在莺儿前面的八妹：
“把她拖出来，装疯卖傻，扰乱秩序，破坏拍卖，罪不可恕，大人有令，将这狗畜生打到半死，同那些废物一并活埋。”
罗嬷嬷话音刚落，就有三四个胥吏同时冲过来抓八妹，莺儿吓得要扑过去救，但她哪有胥吏动作迅速，眼看着虚弱的八妹已经被拉着推到前方木杆前，三两下用麻绳绑了上去。
“打！”
罗嬷嬷一声令下，胥吏举起大皮鞭狠狠地抽了下去，八妹也不求饶，也不惨叫，而是眼睛望着天空，像是在幻境中见到了久违的亲人，露出鬼魅的笑容。
啪啪啪几下重鞭，八妹衣服被打成一片片碎布掉了下来，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又是几下，早已皮开rou绽，莺儿哭着，不管不顾往前面爬去，要和八妹死在一处，若不是八妹以身试法教她反抗，她早就被众人把全身上下看遍了，既然违反拍卖的规矩要死，那她就该和八妹一样被鞭死。
“你干什么！”一个胥吏发现了莺儿在擅自爬行，赶了过去，揪起她的头发就要打，莺儿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竟然抬手一个巴掌，打在了胥吏的脸上。
“啪！“
胥吏冷不防挨了一巴掌，被打得懵了，他不知打过多少畜生，从没有被畜生打过，那些畜生就算被打到半死，也只有汪汪吠着讨好的份儿，不敢有半点反抗。
“你退下，退下！我要和她一起受鞭。”莺儿乘着胥吏发懵，一把推开了对方，奔跑着就到了木杆前边，抱住了八妹。
八妹惊异地睁开眼睛，看清是莺儿，扬起干裂的嘴角，露出笑容，轻声道：“你这是何苦？”
“反正我也不想活着了，我们一起死，好有个伴。”莺儿哭着道。
这可把主事官和众嬷嬷都震惊了，奴畜们也目瞪口呆，吓得直哆嗦，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生怕大人震怒之下，把他们全体赐死。
胥吏们更是怒不可遏，卷起了袖子要教训敢挑战他们权威的狗畜生。
正是这个千钧一发的当口，不知谁喊了一声：“吴公子来了。”
沿着调教院的外墙，缓缓走来了奴畜局的老熟人，依然是踱着方步，老神在在的模样，哪怕在寒风中也摇着扇子，不急不慢踱到了主事官的面前。
“大人，稍安勿躁，听我一言。”吴公子微笑着道。
他用扇子挡着脸，凑近和主事官说了几句话，主事官略略露出为难之色，吴公子又比划了两个数字，看来是讨价还价，主事官终于点了点头。
“坑里的狗拉出来，发卖到花农所。这两条疯狗，交给吴公子。”
主事官简洁地命令了一句，便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整了整官帽，转身下班回家去了。嬷嬷们愣了一会儿，赶忙遵照上官的吩咐，安排一半的胥吏把观刑奴畜牵回各自狗笼，另一半胥吏将半死不活的受刑奴畜从大坑里拖出，送往花农所。
八妹被从木杆上放下，罗嬷嬷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虽然受伤严重，性命还无碍，也是松了口气，八妹和莺儿都是她看重的牲畜，虽恨她们不争气，也不想她们有什么三长两短。
这时另一位嬷嬷引着吴公子过来，把一套从其他奴畜身上扒来的衣服丢给八妹：“穿上跟吴公子走，别袒胸露乳的，丢我奴畜局的脸。”
莺儿和八妹习惯性地重新跪趴到地上，有点不知所措，罗嬷嬷语气严肃地道：“吴公子有话要和你们两个说，穿好衣服，随他去。”
吴公子非常耐心地等莺儿帮着八妹换好衣服，这才提了提手里的狗绳，率先向外走去，八妹和莺儿才发现，原来吴公子进来时，是牵着一个公畜的，狗绳拴着的年轻公畜，看起来十六七岁，性子十分顺和，此刻贴着吴公子的大腿，乖巧的在前爬行，他心无旁骛，专注地留意着吴公子的步伐，吴公子走得快，他也爬得快，吴公子走得慢，他也爬得慢，主奴之间，异常地契合。
莺儿不时地扶八妹一下，二人艰难地爬在地上，跟上了吴公子的脚步。
一人三狗，在安静的甬道里走着，到了前院的一处厢房。
房间里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看着门的也是奴畜局的一个胥吏，看到吴公子过来，笑嘻嘻地打了个千：“值夜的都赶走了，公子放心，没有人在附近逗留。”
吴公子从袖子里取了一锭银子丢给他：“有劳了，你也去休息吧。”
“是，是。”胥吏揣着银子心满意足地一路小跑离开了厢房。吴公子左右看了一眼，一拉手里狗绳，对着脚下的公畜道：“竖起狗耳朵，有何异样，立刻告诉我。”
“奴才知道了。”那个奴畜居然自称奴才，莺儿和八妹都讶异地朝着他多看了一眼，须知道奴才虽也低人一等，可还算是人，要比类同牲畜的奴畜高等许多，奴畜用奴才的称呼，是国法不允许的。
“一百二十八，你就在外头歇歇，顺便帮我看着门，一会儿我送你到花农所去。”吴公子低头吩咐八妹，八妹好像和他早就非常熟识，答应了一声，便依偎着墙角缩成了一团，让自己看上去象一块被丢弃的破布，黑夜中完全不引人瞩目。
“进来吧。”吴公子这一句自然是在招呼莺儿，莺儿隐隐感到这个吴公子并非等闲纨绔子弟，他要和自己说的话，必然也不寻常，她一时猜不透，忐忑不安的跟着吴公子爬进了厢房。
吴公子动手关上了房门，走到炕前，坐了下来，他一抬脚，那个自称奴才的奴畜就麻溜地爬到了他的脚下，横着跪好，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一个脚凳，吴公子也没有往下看，十分自然地就把脚踩到了奴畜的背上，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配合默契。
“好奴才。”吴公子夸奖了一句，那奴畜的脸上就露出了欢喜的表情，仿佛被主人踩着是莫大的幸福似的，陶醉地跪趴着，纹丝不动。
“公……公子……您……”莺儿跪在门边有点不知所措，却听吴公子声音柔和地道：”你起来吧，那边有椅子，你可以坐下说话。“
莺儿大惊，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贱畜，贱畜不敢……“
忽听吴公子严肃地说：“这里别无旁人，你不必顾忌，请坐。”
他的话语有一种不容抗拒的气势，莺儿犹豫了片刻，便扶着墙壁站起，战战兢兢地坐到椅子上，只是当奴畜的时间太长了，在人前坐着变得万分不自在的事，她只敢坐半个屁股，两只脚尖也不自觉地对着门的方向，仿佛随时可以逃跑似的。
吴公子笑了笑：“怎么你还没有认出我么？公主殿下。“
莺儿一惊，第一反应是要滚到地上去，跪着否认，不要叫我公主，我是我主人的狗。可是“哗“地一下，一个打开折扇的动作让莺儿好像醍醐灌顶一般，脑中瞬间涌入了无数的画面。
难怪他有点眼熟，这个人，这把折扇……
“你……你是……御花园里，被嫡兄踢进荷花池的……”
莺儿努力回想着十多年前的往事，那是父皇疼爱萧哲哥哥，亲自在御花园为他挑选伴读，十几个年龄相当的男孩争相表现，为博淮南王世子的青睐，可不知为何，期间竟有一个男孩掉进了荷花池，等内侍把他打捞上来，虽是九月天气，男孩湿漉漉地在寒风里直发抖，男孩的哥哥非但没有歉意，还领着其他小孩取笑他失仪，他们喊他……
“贱骨头！”莺儿脱口而出，喊出了当年的戏谑之称，吴公子脸上滞了滞，往日的痛苦又如刀锋割过他的心头，他脚下的奴畜却因着这个称呼微微抬头，“嗯？”了一声。
“不是叫你！跪好。”吴公子重重地在奴畜头上踩踏了一脚，奴畜马上把头缩了下去：“奴才知错。”
莺儿打开了记忆之门，眼前这个原本不知是敌是友的男子，一下子变得亲切了起来，冰冷的屋子都仿佛暖和了许多。
“这扇子便是当日萧哲哥哥赐给你的，让孩子们见扇如见淮南王世子，须行礼叩拜，所以只要你手拿这柄扇子，便无人再敢欺负你，连你哥哥也不行。”
吴公子慢慢收拢他珍贵的纸扇，轻轻塞进袖笼里，双脚也从奴畜身上放下，改成正襟危坐的姿态：“公主果然都记得，多谢你当日第一个发现我落水，叫人来救我，又为我呵斥那些辱骂我的孩子，您和太子殿下都是我的恩人。虽然太子殿下当日没有选我，而是选了更加出色的朱云哥哥，但我那时就已下了决心，此生定要报效两位，死而后已。”
一连串的谜团，瞬间就找到了答案，莺儿怔怔地道：“哦，我明白了，你是萧哲哥哥的人，小伶是你送给……那个人的，是你安排小伶来偷遗诏。”
吴公子正色道：“是太子殿下的安排，我只是执行。太子殿下一直很担心公主，想方设法要保护您的安危，派小伶去，不光为了遗诏，也为了保护您，就是门外那个一百二十八，也是我们派到您身边照顾您的。”
“原来八妹也是。”莺儿鼻子一酸，自从成了奴畜，虽然她也常常想起最疼爱她的萧哲哥哥，可从未为他做过什么，萧哲哥哥受尽凌辱，却还想着要保护她。
“那，小伶现在如何？“
吴公子柔声道：“她很好，现在花农所，帮着救治卖去那里的垂死奴畜。“
“花农所？“莺儿恍然大悟：“传说花农所收购残疾和临死的奴畜，用来做花肥，原来不是，原来是要救他们。那花农所也是帮萧哲哥哥的是么？”
“不错，公主是否记得懿德太后的起居总管沈经？他便是花农所的老板，太后曾有遗命，要他照看淮南王世子和公主殿下，沈经从未忘怀。这两年来，花农所已经渗透到各个衙门，策反了不少大臣，也探听到不少机密消息，更利用种植奇花异草之名，找来回疆匠人制造了火石车。至于救治残疾临死的奴畜，那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只不过是尽人事委天命而已，许多奴畜卖到花农所时，已是回天无力，我们只好替他好生安葬，免得尸身沦为野狗的食物。”
莺儿叹息道：“那也是功德了。”
“公主殿下，要说功德，最大的功德，不在花农所，也不在太子殿下，而是在公主殿下，不知殿下是否愿意，为天下苍生，为所有可怜的奴畜恩赐一份功德？”
吴公子神色严肃，莺儿也大概猜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抿了抿嘴唇，低头道：“我……我是骗小伶的，我也不知道遗诏在哪里，他……那个人不时会换地方藏的，我不能每次都猜到。”
吴公子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道：“公主殿下，便是如此，我想这世上，最了解柱国公的人，就是您，而他生性多疑，唯一能相信的人，也只有公主殿下，除了您，别无旁人能拿到遗诏。”
莺儿半信半疑地缓缓抬头看着吴公子，是么，他最相信的，是我么？
吴公子继续道：“殿下，这两年，我周旋在达官贵人和奴畜局之间，就是帮助太子殿下筹措军费，联络各地的厢军，现在钱有了，武器有了，军队也都假借入京恭贺秦王大婚的名义，聚集到城外了，大战一触即发，我们有信心一战而胜。但是打仗是要死人的，京都的繁华也会因一场战争灰飞烟灭，国家财力倒退几十年，岂是幸事？更何况，我们用武力夺得天下，让太子殿下背负弑父篡位的恶名，他的江山又如何坐得稳，坐得长呢？”
一番话情真意切，不用武力，兵不血刃，如此夺权，莺儿心中也一百个赞同，只是转念想到那个人，又不免生出几分顾虑：“我若拿到遗诏，颁布天下，萧哲哥哥登基的名分固然是有了，可当今陛下，不就成了篡夺儿子皇位的逆贼了么，那……那帮过陛下的……那些人，是不是都要……”
吴公子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想了想，劝慰道：“那也不是没有变通的法子的，比如说我们用手里这份遗诏，换当今陛下一份退位诏书，他若是不想身败名裂，必然是愿意跟我们换的，那时陛下退位，成了太上皇，太子殿下顺利登基，那些……帮过当今陛下的，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大逆罪人，太子殿下一定会看着办的。”
莺儿咬了咬嘴唇，仿佛下定了决心：“好，我愿意回去，帮你们拿到遗诏，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吴公子不想她这么快就想通了，大喜过望，霍地起身应道：“公主请说，只要不是影响全局的事，我都可替太子殿下答应你。”
莺儿神色郑重地说：“事成之后，你们不可……不可伤那个人的性命，要把他交给我来处置。”
“行，”吴公子笑道：“那个人，就交给公主殿下发落。”
调教院外的空地上，一群被扒光了衣裤的奴畜正在受刑。
腕子粗的牛皮鞭子，一抽就是一道血痕，不过二十几下，挂在木杆上的人已经体无完肤，血rou模糊，奴畜们哀声惨叫着，扭动着身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皮鞭下苟延残喘，只盼着死亡快些来到，好结束他们的酷刑。
在他们面前，有一个硕大的土坑。
这个大坑，是他们受刑前，被逼迫着亲手挖出来的，他们都是三次拍卖没有成交的废物，按规矩，要当着所有奴畜的面，鞭打到奄奄一息，然后扔进大坑里活埋“销毁”。
大坑两旁，分别跪着早上拍卖中卖剩下的奴畜，和本次未参加拍卖的新入奴畜。他们睁大了眼睛，木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前辈们受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无望，前辈的今天，也许就是他们不久后的未来。
“胥吏爷爷，求求你，我受不住了，杀了我吧。”
“我疼，我疼，娘，娘，你在哪儿？快来救救我呀……”
木杆上的奴畜苦苦哀求。
临死前最后一次的用刑，奴畜局格外开恩，允许受刑的奴畜讨饶哭喊，自然，哭得再惨，求得再可怜，也不可能改变他们命运，这不过用来震慑观刑奴畜的手段，好让后来的奴畜乖乖配合调教，并为自己的归宿，哪怕不是什么好归宿而努力争取。
“仔细看着！目不斜视！不许眨眼睛，看清他们的下场，你们不努力学习，卖不出去，也是和他们一般的结果！”
胥吏们挥动着小木棍，在观刑奴畜身上敲敲打打，提醒他们认真观看，吸取教训。
受刑的奴畜一个个渐渐没了动静，血淋淋地挂在木杆上，一抽一抽的，月色下看着很是渗人，主事官挥了挥手，嬷嬷们便招呼胥吏过去，将他们从杆子上放下，逐一踢进了大坑，横七竖八堆在一起。
正要下令掩埋，忽然那主事官转头对着领头的罗嬷嬷说了句什么，罗嬷嬷阴沉的脸上更添了一份黯淡，但还是遵从上官的吩咐，走到坑前，指着已经挨过一顿鞭子，摇摇晃晃跪在莺儿前面的八妹：
“把她拖出来，装疯卖傻，扰乱秩序，破坏拍卖，罪不可恕，大人有令，将这狗畜生打到半死，同那些废物一并活埋。”
罗嬷嬷话音刚落，就有三四个胥吏同时冲过来抓八妹，莺儿吓得要扑过去救，但她哪有胥吏动作迅速，眼看着虚弱的八妹已经被拉着推到前方木杆前，三两下用麻绳绑了上去。
“打！”
罗嬷嬷一声令下，胥吏举起大皮鞭狠狠地抽了下去，八妹也不求饶，也不惨叫，而是眼睛望着天空，像是在幻境中见到了久违的亲人，露出鬼魅的笑容。
啪啪啪几下重鞭，八妹衣服被打成一片片碎布掉了下来，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又是几下，早已皮开rou绽，莺儿哭着，不管不顾往前面爬去，要和八妹死在一处，若不是八妹以身试法教她反抗，她早就被众人把全身上下看遍了，既然违反拍卖的规矩要死，那她就该和八妹一样被鞭死。
“你干什么！”一个胥吏发现了莺儿在擅自爬行，赶了过去，揪起她的头发就要打，莺儿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竟然抬手一个巴掌，打在了胥吏的脸上。
“啪！“
胥吏冷不防挨了一巴掌，被打得懵了，他不知打过多少畜生，从没有被畜生打过，那些畜生就算被打到半死，也只有汪汪吠着讨好的份儿，不敢有半点反抗。
“你退下，退下！我要和她一起受鞭。”莺儿乘着胥吏发懵，一把推开了对方，奔跑着就到了木杆前边，抱住了八妹。
八妹惊异地睁开眼睛，看清是莺儿，扬起干裂的嘴角，露出笑容，轻声道：“你这是何苦？”
“反正我也不想活着了，我们一起死，好有个伴。”莺儿哭着道。
这可把主事官和众嬷嬷都震惊了，奴畜们也目瞪口呆，吓得直哆嗦，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生怕大人震怒之下，把他们全体赐死。
胥吏们更是怒不可遏，卷起了袖子要教训敢挑战他们权威的狗畜生。
正是这个千钧一发的当口，不知谁喊了一声：“吴公子来了。”
沿着调教院的外墙，缓缓走来了奴畜局的老熟人，依然是踱着方步，老神在在的模样，哪怕在寒风中也摇着扇子，不急不慢踱到了主事官的面前。
“大人，稍安勿躁，听我一言。”吴公子微笑着道。
他用扇子挡着脸，凑近和主事官说了几句话，主事官略略露出为难之色，吴公子又比划了两个数字，看来是讨价还价，主事官终于点了点头。
“坑里的狗拉出来，发卖到花农所。这两条疯狗，交给吴公子。”
主事官简洁地命令了一句，便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整了整官帽，转身下班回家去了。嬷嬷们愣了一会儿，赶忙遵照上官的吩咐，安排一半的胥吏把观刑奴畜牵回各自狗笼，另一半胥吏将半死不活的受刑奴畜从大坑里拖出，送往花农所。
八妹被从木杆上放下，罗嬷嬷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虽然受伤严重，性命还无碍，也是松了口气，八妹和莺儿都是她看重的牲畜，虽恨她们不争气，也不想她们有什么三长两短。
这时另一位嬷嬷引着吴公子过来，把一套从其他奴畜身上扒来的衣服丢给八妹：“穿上跟吴公子走，别袒胸露乳的，丢我奴畜局的脸。”
莺儿和八妹习惯性地重新跪趴到地上，有点不知所措，罗嬷嬷语气严肃地道：“吴公子有话要和你们两个说，穿好衣服，随他去。”
吴公子非常耐心地等莺儿帮着八妹换好衣服，这才提了提手里的狗绳，率先向外走去，八妹和莺儿才发现，原来吴公子进来时，是牵着一个公畜的，狗绳拴着的年轻公畜，看起来十六七岁，性子十分顺和，此刻贴着吴公子的大腿，乖巧的在前爬行，他心无旁骛，专注地留意着吴公子的步伐，吴公子走得快，他也爬得快，吴公子走得慢，他也爬得慢，主奴之间，异常地契合。
莺儿不时地扶八妹一下，二人艰难地爬在地上，跟上了吴公子的脚步。
一人三狗，在安静的甬道里走着，到了前院的一处厢房。
房间里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看着门的也是奴畜局的一个胥吏，看到吴公子过来，笑嘻嘻地打了个千：“值夜的都赶走了，公子放心，没有人在附近逗留。”
吴公子从袖子里取了一锭银子丢给他：“有劳了，你也去休息吧。”
“是，是。”胥吏揣着银子心满意足地一路小跑离开了厢房。吴公子左右看了一眼，一拉手里狗绳，对着脚下的公畜道：“竖起狗耳朵，有何异样，立刻告诉我。”
“奴才知道了。”那个奴畜居然自称奴才，莺儿和八妹都讶异地朝着他多看了一眼，须知道奴才虽也低人一等，可还算是人，要比类同牲畜的奴畜高等许多，奴畜用奴才的称呼，是国法不允许的。
“一百二十八，你就在外头歇歇，顺便帮我看着门，一会儿我送你到花农所去。”吴公子低头吩咐八妹，八妹好像和他早就非常熟识，答应了一声，便依偎着墙角缩成了一团，让自己看上去象一块被丢弃的破布，黑夜中完全不引人瞩目。
“进来吧。”吴公子这一句自然是在招呼莺儿，莺儿隐隐感到这个吴公子并非等闲纨绔子弟，他要和自己说的话，必然也不寻常，她一时猜不透，忐忑不安的跟着吴公子爬进了厢房。
吴公子动手关上了房门，走到炕前，坐了下来，他一抬脚，那个自称奴才的奴畜就麻溜地爬到了他的脚下，横着跪好，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一个脚凳，吴公子也没有往下看，十分自然地就把脚踩到了奴畜的背上，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配合默契。
“好奴才。”吴公子夸奖了一句，那奴畜的脸上就露出了欢喜的表情，仿佛被主人踩着是莫大的幸福似的，陶醉地跪趴着，纹丝不动。
“公……公子……您……”莺儿跪在门边有点不知所措，却听吴公子声音柔和地道：”你起来吧，那边有椅子，你可以坐下说话。“
莺儿大惊，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贱畜，贱畜不敢……“
忽听吴公子严肃地说：“这里别无旁人，你不必顾忌，请坐。”
他的话语有一种不容抗拒的气势，莺儿犹豫了片刻，便扶着墙壁站起，战战兢兢地坐到椅子上，只是当奴畜的时间太长了，在人前坐着变得万分不自在的事，她只敢坐半个屁股，两只脚尖也不自觉地对着门的方向，仿佛随时可以逃跑似的。
吴公子笑了笑：“怎么你还没有认出我么？公主殿下。“
莺儿一惊，第一反应是要滚到地上去，跪着否认，不要叫我公主，我是我主人的狗。可是“哗“地一下，一个打开折扇的动作让莺儿好像醍醐灌顶一般，脑中瞬间涌入了无数的画面。
难怪他有点眼熟，这个人，这把折扇……
“你……你是……御花园里，被嫡兄踢进荷花池的……”
莺儿努力回想着十多年前的往事，那是父皇疼爱萧哲哥哥，亲自在御花园为他挑选伴读，十几个年龄相当的男孩争相表现，为博淮南王世子的青睐，可不知为何，期间竟有一个男孩掉进了荷花池，等内侍把他打捞上来，虽是九月天气，男孩湿漉漉地在寒风里直发抖，男孩的哥哥非但没有歉意，还领着其他小孩取笑他失仪，他们喊他……
“贱骨头！”莺儿脱口而出，喊出了当年的戏谑之称，吴公子脸上滞了滞，往日的痛苦又如刀锋割过他的心头，他脚下的奴畜却因着这个称呼微微抬头，“嗯？”了一声。
“不是叫你！跪好。”吴公子重重地在奴畜头上踩踏了一脚，奴畜马上把头缩了下去：“奴才知错。”
莺儿打开了记忆之门，眼前这个原本不知是敌是友的男子，一下子变得亲切了起来，冰冷的屋子都仿佛暖和了许多。
“这扇子便是当日萧哲哥哥赐给你的，让孩子们见扇如见淮南王世子，须行礼叩拜，所以只要你手拿这柄扇子，便无人再敢欺负你，连你哥哥也不行。”
吴公子慢慢收拢他珍贵的纸扇，轻轻塞进袖笼里，双脚也从奴畜身上放下，改成正襟危坐的姿态：“公主果然都记得，多谢你当日第一个发现我落水，叫人来救我，又为我呵斥那些辱骂我的孩子，您和太子殿下都是我的恩人。虽然太子殿下当日没有选我，而是选了更加出色的朱云哥哥，但我那时就已下了决心，此生定要报效两位，死而后已。”
一连串的谜团，瞬间就找到了答案，莺儿怔怔地道：“哦，我明白了，你是萧哲哥哥的人，小伶是你送给……那个人的，是你安排小伶来偷遗诏。”
吴公子正色道：“是太子殿下的安排，我只是执行。太子殿下一直很担心公主，想方设法要保护您的安危，派小伶去，不光为了遗诏，也为了保护您，就是门外那个一百二十八，也是我们派到您身边照顾您的。”
“原来八妹也是。”莺儿鼻子一酸，自从成了奴畜，虽然她也常常想起最疼爱她的萧哲哥哥，可从未为他做过什么，萧哲哥哥受尽凌辱，却还想着要保护她。
“那，小伶现在如何？“
吴公子柔声道：“她很好，现在花农所，帮着救治卖去那里的垂死奴畜。“
“花农所？“莺儿恍然大悟：“传说花农所收购残疾和临死的奴畜，用来做花肥，原来不是，原来是要救他们。那花农所也是帮萧哲哥哥的是么？”
“不错，公主是否记得懿德太后的起居总管沈经？他便是花农所的老板，太后曾有遗命，要他照看淮南王世子和公主殿下，沈经从未忘怀。这两年来，花农所已经渗透到各个衙门，策反了不少大臣，也探听到不少机密消息，更利用种植奇花异草之名，找来回疆匠人制造了火石车。至于救治残疾临死的奴畜，那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只不过是尽人事委天命而已，许多奴畜卖到花农所时，已是回天无力，我们只好替他好生安葬，免得尸身沦为野狗的食物。”
莺儿叹息道：“那也是功德了。”
“公主殿下，要说功德，最大的功德，不在花农所，也不在太子殿下，而是在公主殿下，不知殿下是否愿意，为天下苍生，为所有可怜的奴畜恩赐一份功德？”
吴公子神色严肃，莺儿也大概猜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抿了抿嘴唇，低头道：“我……我是骗小伶的，我也不知道遗诏在哪里，他……那个人不时会换地方藏的，我不能每次都猜到。”
吴公子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道：“公主殿下，便是如此，我想这世上，最了解柱国公的人，就是您，而他生性多疑，唯一能相信的人，也只有公主殿下，除了您，别无旁人能拿到遗诏。”
莺儿半信半疑地缓缓抬头看着吴公子，是么，他最相信的，是我么？
吴公子继续道：“殿下，这两年，我周旋在达官贵人和奴畜局之间，就是帮助太子殿下筹措军费，联络各地的厢军，现在钱有了，武器有了，军队也都假借入京恭贺秦王大婚的名义，聚集到城外了，大战一触即发，我们有信心一战而胜。但是打仗是要死人的，京都的繁华也会因一场战争灰飞烟灭，国家财力倒退几十年，岂是幸事？更何况，我们用武力夺得天下，让太子殿下背负弑父篡位的恶名，他的江山又如何坐得稳，坐得长呢？”
一番话情真意切，不用武力，兵不血刃，如此夺权，莺儿心中也一百个赞同，只是转念想到那个人，又不免生出几分顾虑：“我若拿到遗诏，颁布天下，萧哲哥哥登基的名分固然是有了，可当今陛下，不就成了篡夺儿子皇位的逆贼了么，那……那帮过陛下的……那些人，是不是都要……”
吴公子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想了想，劝慰道：“那也不是没有变通的法子的，比如说我们用手里这份遗诏，换当今陛下一份退位诏书，他若是不想身败名裂，必然是愿意跟我们换的，那时陛下退位，成了太上皇，太子殿下顺利登基，那些……帮过当今陛下的，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大逆罪人，太子殿下一定会看着办的。”
莺儿咬了咬嘴唇，仿佛下定了决心：“好，我愿意回去，帮你们拿到遗诏，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吴公子不想她这么快就想通了，大喜过望，霍地起身应道：“公主请说，只要不是影响全局的事，我都可替太子殿下答应你。”
莺儿神色郑重地说：“事成之后，你们不可……不可伤那个人的性命，要把他交给我来处置。”
“行，”吴公子笑道：“那个人，就交给公主殿下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