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文学 - 耽美小说 - 心毒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21

分卷阅读321

    8)

“外公的病刚发展到痴呆重度期时,是住在我家,由我妈照顾。那时候,他的情况比现在稍好一些,不像现在这样成天没个清醒的时候。”季灿声音很低,很闷,带着哭腔,就像夏末的蚊鸣,“王孝宁其实没有说错,外公不怎么喜欢她,最疼王诺强和我妈,可能是因为她结婚后不生孩子吧。”

季灿顿了顿,抹着眼泪,“我妈照顾外公也挺尽心,至少比王诺强的老婆尽心。那段时间,外公的病情没有明显恶化。但是,但是我们家的情况,不允许我妈一直守着他。我妈必须出去工作。我本来住在学校,因为要帮忙照顾外公,就搬回家了。我给他喂饭,擦脸擦手,但是……”

花崇看着季灿通红的眼,见她艰难地抿着唇,略一思索,明白了她难以启齿的是什么。

“但是他不让我,不让我……”季灿狠狠皱着眉,“他说我是个姑娘家,不能做,做那种事。”

花崇抬手,示意自己明白。

一个生活无法自理、大小便失禁的老人,执意不让外孙女做的事是什么?

伺候如厕,清理尿布。

花崇没有点破,问:“他是在清醒时阻止你?”

季灿点头,“他总是说,这样活着没有意义,自己痛苦,毫无尊严,还拖累家人。他心痛我妈,说我妈为了照顾他,?了很多,也心痛我,说害我耽误了学业。我妈不在的时候,我就开导他,但是他说,我们不懂他的痛苦。”

“他是什么时候明确提到不想活了?”花崇又问。

季灿低下头,双手紧紧捏成拳头,“是被王诺强接走之后。”

花崇适时提醒道:“放松。”

“我们三家人的经济条件,根本请不起护工。王诺强把外公丢给朱昭照顾,朱昭知道他已经是痴呆重度期,对他很是粗暴。”季灿吸着鼻子,“外公的病情就是在那时候明显恶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我和我妈一有空就会去王诺强家里,外公说不出话,就直勾勾地看着我们。我知道他肯定有话想对我说。后来终于有一次,我推着外公去公园散步,外公比往日清醒,拉着我的衣袖,让我听他说话。”

季灿扬起头,蓄满眼泪的双眼望着天花板,许久才道:“他说他活不下去了,想死。我很害怕,不断安慰他。但是他根本听不进去,一直扯着我的衣袖不放,艰难地说,自己这么活着太惨了,像个老不死的吸血鬼。”

“老不死的吸血鬼?”花崇有些诧异,一般的老人家即便知道自己活着是家人的拖累,也不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这话是朱昭说的!”季灿激动道:“她以为外公完全傻了,平时虽然没有打过外公,但时常辱骂外公。外公都听着呢!外公都知道!”

花崇不免唏嘘。一个本就没有多少活下去欲望的老人,每天还要面对亲人的咒骂,那当真是生不如死。

“而且外公希望给自己换尿布的是王诺强,他实在是没有脸让儿媳妇为自己做这种事。”季灿抖得厉害,“可王诺强不愿意,什么都让朱昭做。外公那天说,真的受不了了,想解脱,不想再活着受辱,活着拖累家人。”

审讯室安静下来,只剩下季灿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花崇离开了几分钟,给她平复心情的时间。回到审讯室时,见她脸上手上一片湿淋。

“杀害王章炳的人是谁?”花崇将一包抽纸放在桌上。

季灿用纸巾捂住上半张脸,“我不认识他。”

花崇眼神渐冷,“不认识他,你就配合他杀了你的外公?”

“不是这样的!”季灿说:“他可以帮助外公解脱啊!”

“解脱?”花崇哂道:“不要给犯罪找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们做的事,是杀人。你口口声声说心痛你的外公,但你有没有去了解过,勒颈而亡是一种极其痛苦的死亡方式?”

季灿惊慌道:“是他说,是他说勒颈是最不容易暴露的,我,我……”

“你说你的母亲、舅、姨伪善,你呢?”花崇说:“你的伪善远胜于他们。你‘好心’让你外公解脱,却因为不愿意面对杀人的惩罚,想要逃避,而选择让你的外公承受勒颈之苦。你有什么资格嘲弄他们?”

季灿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垂首轻声道:“你,你不要这么说我。我也是为了外公着想,是那个人他……”

“他是谁?”花崇重复之前的问题,“你们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而搭上?”

季灿到底年轻,虽然已经成年,但一直被母亲保护着,尚未知晓社会的复杂,被花崇一番敲打,俨然已经慌了心神,吞吞吐吐道:“是他找到我,说,说以前经常看到我推着外公散步。”

“他在哪里找到你?”

“学校。”

“他经常看到你?”花崇眯了眯眼,“是在你家附近吧?他第一次找你时是什么时候?”

“9月初,那时外公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季灿说:“外公说‘不想活了’是7月,我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帮外公。杀死外公我做不到,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倾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花崇撑着额角沉思。

照季灿的描述,凶手一定时常在王楚宁家附近出没,知晓王章炳的情况,甚至清楚整个王家的情况。还有,他对阿尔茨海默病的了解很深。

“他对你说了什么,让你相信他能够‘帮助’王章炳?”花崇问。

季灿手边已经堆起许多纸巾团,“他说……”

??

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摘下口罩,嗓音低沉,“你很爱你的外公,否则你不会和你母亲一起照顾他。但你知不知道,你的照顾和关心,恰恰让他更加痛苦?”

季灿既紧张又震惊,眼中闪烁,想起了两个月前外公哀求自己时的模样,“你什么意思?你是谁?”

“我么?我家里的长辈和你外公一样,多年前也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男人云淡风轻,“不过他比你的外公幸运,没有承受太多痛苦。”

季灿急问:“为什么?”

男人笑了,“因为我帮他解脱了啊。

“你……”季灿不由自主地后退,“你说的‘解脱’是指……”

“当然是,让他脱离苦海。”

“也就是说,你,你杀了他?”

男人摇头,“怎么能这么说?是他请求我,让他不再受疾病的折磨。小灿,你和你外公感情那么好,他难道没有向你提出过类似的请求吗?”

季灿浑身颤栗,恐惧与异样的兴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