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文学 - 耽美小说 - 痴花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面上,他无心记挂那些是是非非,指节碰了碰嘴唇,然后,抬手把葛根茶添上了。



    是淡味,又有清甜漫在舌根上头,江菱月把茶吞下去,问:“您喝?”



    “不喝。”丛茗爽朗地甩甩头。



    她走了,压着步子,轻飘飘的,关门也丝毫没声儿,江菱月摸下架子上一本新书,是线装,上头写。



    盛星算是忙里偷闲,打算在江菱月家里住几日,天将黑,忽然一群花灰的鸟儿,从屋檐上掠过了。



    盛星讶异地往窗外头瞧,只见李烟光拎着长裙子的摆,赤裸的白脚伸在木桶里,她露出牙齿盈盈笑,把才年幼的、穿小褂儿的李渐宽揽在身边。



    坐着把半旧、灰黄色的藤椅子。



    “盛大哥……”少女视线飘来的一瞬,全身都紧绷了,她有些羞涩,抓紧了弟弟小褂儿的下摆,说,“吃了吗?”



    “没呢,在等人。”盛星穿着衬衫,他余光瞧往李烟光那桶清凉的水,忽然,也有了洗刷自己的打算,正要再寒暄什么,却见大门处进来一个人。



    他穿着崭新的一件薄大褂儿,外翻的袖里衬是亮眼白色,头发自然地生长,正有那么悠闲几缕,在黄昏的热风里飘。



    盛星无所顾忌,着急喊一声:“念微!”



    然后,江菱月止住了脚步,他就那样,十分轻声地抬头,不怒也不笑,应他:“哎……”



    天光变得更乌,李烟光一张俏脸儿,她细白的脚丫在脚桶里头悠闲地踩着,望一眼江菱月,又看一眼盛星。



    这才打招呼:“江先生这么晚回来?”



    “哎,有闲事儿,耽误了。”嘴上这样与李烟光温柔言语,事实上眼睛正徘徊在盛星清淡又浓烈的神情当中,那缠绵细丝在晚风里,像焦棕的外国糖浆。



    盛星一见人,就嘴边带笑地叨念:“怎么不住下,今儿头一天呢,人家会不会怪罪?”



    说着话呢,他就捞起置在桌上的钱袋,衬衣的领子也没过分平整,邀请江菱月:“你上班的第一天,我找了外边儿的餐厅,喝点儿吧。”



    “喝什么?”



    “乐意喝什么喝什么,”盛星绷着下巴,郑重又严肃地瞧江菱月身上的大褂儿,然后抬起眼,目光柔和,说,“忽然打扮得这么文绉绉了。”



    江菱月疲倦,因此撒娇般将下巴往盛星肩膀上搁,他好嗓子像中音的西洋乐,甚至让盛星着魔般得,浑身发麻。



    “又不是没这么穿过……”江菱月手勒在人家腰上。



    “可不一样,”盛星还是沉稳,他又有些娇气,像是谁也惹不起他,撇着嘴角,辩解,“你辛辛苦苦念的那些知识,有地方需要,没有什么功名,但也能好好做事了。”



    江菱月隐隐笑,忽然就握紧了盛星的手腕,拽他向外去;鞋底撞着楼梯,有些猛烈,而胶着在此的手心和手腕,瞬间变暖,然后汗湿了。



    盛星觉得自己穿的有些不修边幅,于是将衣领整理几次,他与江菱月走在夜色弥漫前昏暗的街巷里,一只手,摆弄了一下挤在裤子里的衬衣。



    饿久了,心又在此时环境里复杂难挨,盛星胃疼,胸腔里也疼。



    江菱月这才转脸来,认真里杂着纷纷扬扬的温柔,讲:“我过两天就大概没什么空了,五湖园里头,有时候不能乱出来……今儿因为,陈岳敏不在。”



    盛星胸腔里忽然一阵更乱的动静,他眼角下的肌rou抖动了一下,忽然,眼神那样深沉,他不想江菱月喊那个名字。



    “说点儿别的还好,不然我头疼。”



    “那里头可大了,什么人都有,特别服管,可又和军队里头不同,感觉好玩儿。”江菱月聪颖,他瞬间转了话锋,讲一讲环境是好的,如果再去提五湖园外头的事儿,盛星大概会觉得他见外。



    盛星轻笑了几声,将手腕挣脱出来;一下子,从被束缚到灵活,手像是被风裹胁,正有些脆弱地颤抖在手臂尽头。



    他说:“多回来看看我,来我家,让秦妈做切面吃。”



    



    



    第二十一章长空无酒绿



    小街上的舞厅与酒馆,迎来了绮丽的漫漫夜色。



    灯箱闪着亮边,像悬在空中,又如同金色的叶子们,镶嵌在路旁的槐树枝上。来往的男男女女喧闹,是潇洒瑰丽,抑或严肃文静。



    江菱月想拉盛星一把,于是他在洋车旁端站着,有些恭敬地伸手上去。



    “干什么啊你?”四处喧闹,因此盛星震惊与羞怯的话语散不开,他忽然腼腆起来,于是拒绝道:“我可不是残废,长腿了。”



    “伸手,赶紧的。”



    江菱月是固执,他头发被风吹得轻舞,在热腾腾的夏夜里,既是完成一个使命般虔诚,又焦虑地皱着眉头。



    盛星机敏地从另外一侧跳下车去,他上前抓着江菱月的袖子,微笑,说:“走吧,上里边儿去。”



    白盘子里盛煎过的牛rou,然后使刀叉吃,领结一丝不苟的服务生,恭敬地将红酒斟上。



    江菱月闹脾气般抬起眼,忽然有些吞吐地问:“你,干嘛不让我牵?”



    流畅的钢琴圆舞曲在耳畔响着,透过窗能看见灯火通明的街市、拥挤人潮,还有来来往往的汽车。



    盛星收回了视线,屏息,问:“这么记仇?我说了我有腿,能自己下来,麻烦什么呀,你还能为这个生气……”



    “没生气。”江菱月咀嚼一块rou,并且,顺盛星刚才的目光注视,他没看清什么,只觉得对面舞厅的门头晃眼。



    餐厅里的钢琴声音停止了,邻桌两位漂亮小姐正吃着银色餐具里头的冰淇淋,忽然,盛星站了起来,他凑到江菱月耳畔来,说:“去下儿盥洗室。”



    “好。”



    盛星忽然难解江菱月有点幼稚的顽固,他不知道该忧虑还是要笑;温水龙头被旋开,盛星洗掉手上细微的酒渍。



    外边儿有人说话,大概是一些腻腻歪歪的调情言语,还有来自街上的、隐约的汽车喇叭声,钢琴又开始演奏了,应该是换了首曲子……



    不经意的瞬间里,一声沉闷枪响。



    头顶华丽灯具泛着黄光,盛星觉得背上出汗了,他似乎从没体验过此等境界的惧怕,那些优柔的、浪漫的、喧嚷的声音均在一瞬间化为缠成一团的尖叫,盛星想往外去,可忽然被人捂起嘴,拖到里间去了。



    好在他看清楚了脸,环在腰间的手臂在更加猛烈地收紧,江菱月这才贴到耳边来,低声说:“从街上往里头开枪,有人要杀我。”



    “你有没有受伤啊?”



    “没有。”



    江菱月靠在墙和木头箱子的缝隙里,还将惊慌的盛星揽在身上。



    盛星开始猜测了,可在这之前,忽然像被灰白色的、无际的尘霾遮罩,他意识到自己和江菱月终究陷入了蠢蠢欲动的危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