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条建议

    尤娜老师的课刚刚结束，教室中明显没有全部到齐的学生们便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收拾好东西的秦杏才要走出门去，就被这位年纪尚轻的老师叫住了。

    “秦杏同学，我听说你准备参加T7961项目。”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尤娜老师。”

    “没什么特别的事，我之前也参加过T7961项目。你知道的，银河抚育院的条件虽然比其他的抚育院要好一些，但也谈不上很富裕。”

    尤娜来自政府开设的抚育院，这也正是她没有姓氏的原因，她露出亲切的笑容，“我听康斯坦丁说你打算要参加这个项目，需要我为你提供一些建议吗？”

    “如果不麻烦您的话，非常感谢。”她立刻接受了尤娜的善意。

    “那就到你的休息室聊吧，我正好有空，你也应该没有别的安排吧？”

    “没有的。”秦杏摇头，转身为尤娜带路，并再次道谢，“谢谢您愿意为我提供建议，这对我实在很有帮助。”

    “不要这么客气，林没少照顾我，我当然应该帮帮他的学生。”

    尤娜接过秦杏递给她的那杯柠檬红茶，没有急着喝，而是先捧在手里。

    “我其实也是七八年前参加的了，但像T7961这种性质的项目一般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改变。”见秦杏认真地听着自己讲话，尤娜似乎心情格外得好，语气较课堂上轻快活泼许多。

    “我认识T7961现在的主负责人维多利亚。她是我抚育院时的室友，偶尔还有些来往。我问过了她，维多利亚说T7961和我当年参加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所以我的建议你还是可以参考。”

    秦杏点了点头。尤娜没有马上就给出建议，而是先问她：

    “秦杏同学，你介意先告诉我你参加T7961的原因吗？如果是为了奖金也没什么。”尤娜眨了眨眼，“我、维多利亚、林——基本上我认识的人都是为了它的奖金。”

    “不是为了奖金。”秦杏如实回答：“我主要是想去纳恰列星看看。”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尤娜的意料，但她没有质疑秦杏，而是笑着道：“假如你只是对纳恰列星这种废弃荒芜的星球感兴趣，以后战斗班的任务你一定会很喜欢。”

    “我之前了解过一些关于纳恰列星的事，所以一直对它比较感兴趣。在综合班的时候我只参加了一次探索项目，就想着借机外出锻炼锻炼。”

    尤娜赞同地点头，“那T7961项目确实很适合你，你的确应该参加试试。”

    “T7961项目的要求和目的已经在官方资料里写得相当清楚了。简单地说，就是他们要测试不同生物体对于纳恰列星的适应能力。这个项目最初是由政府设立的，但近二十年来，皇室不断地在T7961里投了不少资金和人力，同时，T7961的安全设施常年由军部负责检查维护。”

    “这叁方对T7961都非常重视，它每季度开展一次。如果你打算本季度参加，那和我当年是同一时间段，这个时候的纳恰列星环境是相对比较稳定的，难度系数不会很大，对参与者友好得多。”

    “他们通常会要求参与者在纳恰列星不能停留超过一个小时。但据我所知，以战斗班成员的普遍身体素质，坚持一个小时是绰绰有余的。我当时在一个小时后只是出现了轻微晕眩的症状。”

    “您说‘通常’，是因为这项‘不能停留超过一个小时’的要求执行得并不非常严格吗？”秦杏问道。

    “是的，”尤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对于战斗班出身的，他们只会在一小时后简单询问你是否确定不退出，提醒你继续待下去奖金不会增长，绝对的限制是叁小时——但是，我要声明我从未听说过有谁真的能在纳恰列星待到叁小时，不仅限于T7961。任何项目里我都没听说过谁能待到这么久。没人知道这个所谓的最高记录是怎么来的，很多人觉得那是个谣言。”

    “我听说过最久的是拉祖姆诺娃上将，她坚持了两小时五十叁分四七，其次是林，两小时五十二分零一。”

    “他们俩的记录差得很小。”秦杏立刻敏锐地指出。

    “是的，我很高兴你发现了这一点。我想要给你的第一个建议就是——你需要找个可靠的人组队，不要单独行动，坚持和你的队友频繁交流。”

    “有些困难。”秦杏微微皱起眉头，“尤娜老师，我的身体素质不够好，一定会拖累别人，恐怕不适合组队。”

    尤娜摇头否定，“身体素质虽然在T7961中很重要，不过关键在于保持清醒。一旦防护服检测到你的身体数据有异，就会立刻带你离开纳恰列星。如果是两人一同行动，时刻保持密切的交流，就可以有效避免陷入纳恰列星恶劣环境造成的幻象之中。”

    “林说他那次没能赢过拉祖姆诺娃上将。就是因为最后正好轮到她说话，她给他讲了一个奇冷无比，全是人名的怪异笑话。他不小心走神了，所以就输给了她。”

    秦杏忍不住笑出声来。老林一撞上达莎，总让人捧腹不禁。尤娜提起这件事的语气也相当戏谑。

    “好的，我明白了，尤娜老师，我会努力找到队友的。”

    “必须记得要坚持交流，让思维始终保持活跃。再者，不要触碰任何黑色的东西，它们有可能会害你陷入难以治愈的谵妄，具体原因尚不明确。维多利亚就被它折磨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侥幸痊愈，但像她这样幸运的可不多。”

    “我记住了，尤娜老师。”

    “最后的这条建议可能听上去不靠谱，但我向你发誓它确实有效。”尤娜喝完了半杯的柠檬红茶，她好像很喜欢它的味道，“当你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时候，就顺着你最初的直觉。”

    “‘最初的直觉’？”

    “对，比如说你走到了某个怪异的岔路口，就选那条你最想走的。”

    秦杏懵懵懂懂地点头，觉得这条建议有点奇怪，但她想了想又觉得也只能如此，这种一头雾水、手足无措的时候往往都是硬着头皮遵循心里最莫名渴望的那个选择。

    尤娜提了这叁条建议之后，又在秦杏的休息室多待了一会儿，讲了一些诸如怎样在纳恰列星行动最省力、如何更好地发挥防护服用途的小技巧。期间，秦杏为她添了叁次茶，看出了尤娜对茶的喜爱。因此，送尤娜老师离开的时候，秦杏索性送了她许多自己新添置的茶包，尤娜看上去很高兴。

    “我本来还打算自己回去买一些，谢谢你，秦杏同学。”

    “是我要感谢您，尤娜老师，谢谢您的那些指导，真的太麻烦您了！”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向外走去，没走出去多远，便有人急急上前：

    “尤娜老师，请等一等！”

    两人一回头，却见那人是马克·凯勒，他完全没留意尤娜身旁的秦杏，只专心同尤娜道：

    “您之前是参加过T7961项目是吗？我有几个相关的问题，能请教您吗？”

    “哦？你也准备参加T7961吗？”

    “是。”马克才点了头，才仿佛意识到什么似地看向尤娜的身旁，目光一触及秦杏，整张脸便毫不客气地垮了下来，断眉皱成一团。

    “秦杏同学也打算参加。”尤娜老师没有注意他的表情，而是很高兴地建议道：“这样你们刚好可以组队，不用再去找什么别人了。这还是增进了解的好机会！”

    秦杏觉得马克此刻的脸像一根已经燃尽的蜡烛，只剩下最后那一小截奇形怪状的残蜡。她没兴趣在这里看他的脸色，朝身旁的尤娜老师笑盈盈地告别：

    “尤娜老师，那我先不打扰你了，我还得去找卡甘老师聊聊这件事。”

    “哦，好的，那再见了，秦杏同学。”

    她冲尤娜老师挥了挥手，并没有理睬马克，左右他也瞧不上她，秦杏转过了拐角，向康斯坦丁的办公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