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风淅淅夜厌厌
赵云抱拳行礼：“主公，赵某一定不负使命，保护幼主。” 刘备点点头，看了眼糜竺：“糜夫人和甘夫人也都托付给子龙了。”说着，从随从手里接过一副上好的黑光铠甲和一副马铠，递给赵云：“子龙，这是我的一副全新的黑光铠甲，你穿在你的鱼鳞铠外面，另外把这副马铠给战马穿上，曹cao的虎豹骑乃精锐之师，明天说不得会有一场恶战。” 赵云正想推辞，刘备又道：“我和先生们今夜就动身了，曹cao绝计想不到我们会先走。这铠甲我们用不着。我可是把阿斗都托付给了你。” 赵云满脸激动地接过铠甲，“主公放心，有赵某在，就有小主人在。” 糜芳心里咯噔一下，赵云只保证了刘禅，并没有提及自己的jiejie。他看了眼哥哥，见他神色凝重，一言不发。他也不敢说什么，只沉默着。 诸葛亮披着狼皮大氅走进来：“主公，快上路吧。算时辰，如果曹cao不休息，只怕天亮就到当阳了。” 刘备朝着赵云拱手：“子龙，我们先走了，在渡口边等你！你如果能在傍晚之前赶到长坂桥，翼德在那里带领五百弓箭手和五百骑兵接应。” 赵云再次行礼：“多谢主公！“刘备摆摆手：”翼德，我们走。子龙，后会有期！“ 刘备跟着诸葛亮出了大帐，后面十几个文官，二十多随从一共三十多人上了战马，还有十余匹空马为了替换用。一行三十多人四十多骑急匆匆地往南奔驰。 诸葛亮看了一眼专心御马的刘备，低声问：”主公，万一赵将军傍晚不能赶到长坂桥。。。“ 刘备沉默不语，心中想，人说卧龙人中龙凤，真不懂这驭人之术么？赵云傍晚不到，只能弃之不顾，但话却不能全说了。只说一半，显得我们不是弃之不顾，还是留人接应他。另一半是很明显的实话，却不能说出来。其实赵云心里一定明白，但是你说出来就会伤了他的心。不知道赵云是否明白自己的另一段话，那就是保儿子优先，至于两位夫人，保得住最好，保不住也只好看她们的造化。自己说了两位夫人托付于他，只是因为糜氏兄弟在旁，不能不说。糜氏兄弟对自己又出人又出钱，功劳不下于夏侯氏之于曹cao，周瑜之于孙策。。。在这个时候，怎么也得顾一下他们的感受。 刘备还有句心里话没法当面交代给赵云，那就是，两位夫人先保糜夫人，故而他使了个心眼，让糜夫人带着阿斗。这样赵云照顾阿斗时，自然照顾了糜氏。至于刘禅生母甘夫人，她没有糜氏那么重要，两个兄弟，几千家兵加上万贯家财，这些当然加重了糜氏的分量。 天刚刚亮，奔驰了一夜的刘备等人在一片树林中休息。 诸葛亮下了战马，觉得两股疼痛难忍，臀部可能都被马鞍子的尖锐后棱磕破了。毕竟这是他出仕以来，第一次仓皇地长途奔驰。自诩马术不差的他这才体会了文人和武将的区别。看刘备年近半百，两鬓都有白发的人，下了战马精神抖擞，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其他武将自不必说。下了马无法行走而扶树站立的就孙乾和自己等谋士。 骑战马不比代步的马。马鞍子都是硬皮做成，不会垫上华丽舒适而无用的毯子之类。战马奔跑起来比代步的马要快得多，若是仅仅坐在马鞍上，一瞬间就从马上摔下来，所以骑战马，必须双腿用力夹住马鞍，臀部抬高，不能坐着， 而且上身前倾，才不至于被甩出去。这个姿势别说在马上，就是站在平地，也是件艰苦的事。 诸葛亮突然想起了周瑜在打麻屯保屯时乘坐的精致四轮木椅车。他暗自思忖，以后自己若有机会带兵出战，一定效法周瑜，弄一辆可人推又可马拉的四轮木椅车。不但自己不必受鞍马劳顿之苦，还可以摇摇毛扇，作首短歌行之类的诗，显得风雅而淡定，指点战阵，胜败谈笑间，那该当是何等风流倜傥，一定可以让自己名垂千古。决不能像刘备一样，打得这么狼狈。 －－－－－－－－－－－－－－－－－－－－－－－－－－－－－－－－－－－－－－－－－－ 周瑜对孙权的表情十分熟悉，这个内向的孙仲谋在别人眼里可能是不可捉摸，在他眼里却如透明人一般，一瞥之下，周瑜已经猜到孙权内心的惴惴不安。 “至尊，其实瑜的计划并不是在柴桑和曹军决战。正如主公所虑，柴桑一旦有失，我东吴将无险可守。故而战场一定要更靠西一些，距离柴桑口有足够的缓冲距离。这样若兵败不敌曹军，主公可放弃周瑜所部，封锁长江固守柴桑口，保我东吴百姓平安。” 孙权听周瑜这么说，大吃一惊，猛地抬头看着周瑜，脱口而出：“仲兄，那你怎么办？” 周瑜淡定一笑，有些调侃地拍拍孙权的手臂：“周瑜若输得如此狼狈，也就不用再见至尊了，我和弟兄们将以热血溅敌兵，尽量让他们的五十万人减少到至尊可以吃掉的数量。” 周瑜脸带笑容，用线笔继续在地图上描画标记，半晌没听到孙权说话，抬头看见他眼圈红红地看着自己，才知他心里压力真的大，轻拍孙权的肩膀：“好了，仲谋，开玩笑啦。曹阿瞒要想灭掉周瑜绝非易事，你放心吧。战场选在柴桑以西，刚才说的只是第一个原因。第二，至尊你看，我料刘备准备和刘琦会师夏口，然后拉我们入伙抗曹。但是夏口也非决战的良地。” 孙权被周瑜的镇定自若所感染，渐渐地恢复了自然，问道：“夏口已经离开柴桑有段距离，又有刘备和刘琦，若他们愿意和我们联合，为何不可用夏口做战场？”这一次孙权真的有些不解。 “至尊，曹军的五十万人不止有水军，还有一半的陆军，包括彪悍的虎豹骑。夏口的北岸是一片丘陵平地，骑兵步兵皆可通行。若我们被曹cao水军纠缠在水上，而他的陆军从岸上东进，绕到我们背后在吴郡渡江，岂不是弄巧成拙？” 孙权大叫一声“啊！”出了一身冷汗，暗暗佩服，幸亏有仲兄在，急忙问：“那依仲兄之见，哪里才是最好战场？” “至尊你看，“周瑜指着地图，”依瑜愚见，夏口以西是金口，最好的战场在金口以西，这里有一长江的狭窄地段，名曰隽口。此地长江陡然向北拐一个急弯，接着又向南拐，呈现一个几字型。这里才是最好的战场。第一，水流湍急。瑜素闻曹cao水师在玄武池中训练，湍急的水流让他们难以作战。第二，此处长江最窄，我们横江封锁，起到万船莫开的作用。第三，此处南岸是高山，名曰赤岩山，临江是陡峭山崖，名曰赤壁矶。敌军骑兵步兵难以在此登陆扎营。而大江北岸是云梦泽，湖汊繁杂，水性难料，也无法扎营，这南北两岸的地形地势像不像帮我们守住下游的二十万精兵？”周瑜故意说得轻松，想缓解孙权的压力。 孙权听了，果然眉头舒展，转身就给了周瑜一个大大的拥抱。 “仲谋，有我在，别怕。”周瑜用力扳开孙权紧紧搂住自己的双臂，称呼也亲昵了不少。“下面想想要不要和刘备联手？” 孙权松开周瑜，有些沮丧地说：“仲兄，我们兵力少，有他们的人马，多少可以帮助一些。只是我们和刘表是世仇，他们会和我们联合？” “我想一定会。世仇是黄祖，如今黄祖和刘表已死，刘琦本性懦弱。刘备一定会积极劝说他联合东吴抗曹。主公宜早下决断。”周瑜肯定地说。 “仲兄觉得我们是否要和刘备联合呢？”孙权看着周瑜。 周瑜坦然一笑：“若是瑜自己决断，不会理睬刘备。此人老谋深算，和他纠缠不清，助力未必多少，将来却会招惹大麻烦。我江东健儿独自也能大败曹孟德。” 孙权“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周瑜问：“至尊，是不是有人已经劝说过你联合刘备？” “公瑾猜的不差。” “是子敬？” 周瑜剑眉一轩。 孙权点点头。 周瑜沉默不语，半晌才说：“此事由至尊自决，瑜不便多言。” 君臣二人一直谈到天光放亮，送别了孙权，周瑜戎装未解，只喝了几口粥，就准备赶回柴桑。 他先来到两个儿子的卧房，周循和周胤仍在熟睡。他俯身给每个儿子一个亲吻。 把给他们带来的木刻机巧飞鸢放在枕边。 悄悄退出，又来到小乔的卧室。她一夜没睡，此刻困倦至极，已经和衣沉沉睡去。 周瑜也给了她一个长吻。 她动了一下，并未醒来。 周瑜把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她的枕边， 也悄悄退出，来到后院，叫醒随从，十数骑离开周府，朝着回转柴桑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