⑤ 认错的可能性

    他似乎又梦见了那个人。

    幼时深藏着那些痛苦冰冷的记忆瞬时都统统如潮水般席卷涌来，那个人的面容，那个家伙的无情教导，那时对于……父亲的恨意。

    蓝斯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明白父亲究竟是为了什么而那样对待他，典型的为魔术付出一切的男人，不顾年幼的他拒绝的意愿，强行逼迫学习并掌控魔术。身体中的魔术回路也如同他所见过的电子器件般不断奔涌点亮一条条回路，只为了让主人成功使出禁忌魔术。

    那种蚀骨钻心的疼痛恍若看不见的毒般蔓延至四肢百骸，疼的少年在地上紧紧蜷缩身子，连同耳边那句无情的一声赞许也模糊不清。

    好冷。

    好讨厌。

    ——想要醒来。

    陷入梦魇的青年只觉得自己像是泡在冰冷黑暗的海水中，难以挣脱这笼罩着的噩梦，也无法呼吸。

    ——好累。

    就在他认为就要这样困在梦境中时，突然出现一道温柔明亮的光，穿过了冰冷黑暗的海面洒在他的身上，身体开始变得温暖起来。

    “蓝斯……做噩梦了吗……”

    隐约中好似听见充满关切的呢喃声，随着意识逐渐清醒的过程被呼唤的青年也终于微微睁开双眼。入目便是米歇尔坐在床头安静地注视着他，澄澈的眼底皆是担忧，额头还残留着方才米歇尔温热指腹的触感。

    蓝斯看得出来，那是对方见他陷入梦魇中便施展的神术。

    不道谢的话心里过不去啊。

    蓝斯轻声说道：“米歇尔，谢谢。”

    米歇尔只是摇摇头，示意不必这么客气。见他这样，蓝斯也不继续道谢，毕竟说多了反而觉得矫情起来，米歇尔也不是那种人。

    蓝斯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变黑了，从下午回来到他休息的这段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期间米歇尔在他休息时进行了冥想。不过托对方的福他已经从久违的梦魇中醒了过来，方才还趁机看了眼系统后台时刻关注的进度画面，他还拉着懵懂的米歇尔凑近一起看。

    由系统负责控制的监视摄像完美地将目前七组候选者的情况播放出来，连英灵都毫不知情的高维技术让蓝斯为之赞叹。他拖着左上角的画面到中间，并指着画面中的那个男人对米歇尔语气微妙的说：“言峰绮礼，这个家伙虽说现在是神父，但实际本质却有着人格缺陷。”

    “人格缺陷？”米歇尔不禁疑惑地看向蓝斯，为了能让米歇尔彻底理解他的意思，蓝斯试图换了个比喻，“嗯。与正常人不同的是，这个男人，他不会对让人产生正面向的事物感到喜爱，或是高兴。”

    “倒不如说，是不算残忍的坏人。以他人的悲苦为愉悦，是个邪道。你和他的相性可以说是完全不合的那种。”

    “即便被劝导也无法扭正回来的吗……？”少年淡淡的低语呢喃。

    蓝斯目光又回到画面中的男人，思索了下便将神父的镜头跳过，转之拉过saber的画面。镜头中的女主角也未察觉正监视着她的镜头，即使在夜晚中端丽的骑士少女也仍作骑士守在温柔美丽的女人身边，那个卫宫切嗣……

    突兀地，一股温暖贴近身躯打断了他的沉思。蓝斯这才抽回神注意到。

    米歇尔因为专注而未注意到自己贴近了青年的怀中。蓝斯向来运转极快的思维此刻仿佛被时间静止了似的，无法思考，双眸瞪大甚至下意识停止了呼吸。少年的身躯无疑是温暖的，仅是如此接近便足以令人心神安心，可那是之前。

    毫无察觉自己贴近的距离有多暧昧的米歇尔，兀自地点开实时影像主角专注观察。蓝斯简直要被无心折磨下去，米歇尔温热的身躯靠在他的胸怀，放下兜帽的栗发从背后看只觉得柔软好摸，单薄的身形并不高大，也不健壮。

    蓝斯想，他甚至能搂住对方。

    但是嘛，现在还是正事要紧的好。

    蓝斯逼迫自己挪开了视线，故作平静的说：“英灵都已经出现了，我们该行动了，那个caster组就先解决吧。”

    “好。”

    米歇尔笑容明媚，他看得出来蓝斯并不想参与，但出于怜悯和实现对他的承诺两点，仍旧愿意和他一起去为那些无辜的人善后。

    ……背离我的神啊，这也是您赐予我的试炼吗？

    即使是死后也要为陷入苦痛中的人带去光明。

    米歇尔缓缓垂下眼睫。

    .

    凌晨。

    冬木市的夜晚虽然比不上大都市，却也是有着霓虹酒醉的美。

    降生于阿拉德的米歇尔在望向周边景色时，澄澈的眼里流转着这夜色绚丽的光，即使满心惊叹，但内在年岁早已不是寻常少年的米歇尔只是抿了抿唇，眼尾满溢的皆是笑意。

    蓝斯特地从仓库挑出来的这辆重机车，除了便于行动外还有另外他夹带私心的一点，他喜欢这种乘着风自由随心的感觉。

    就像回到了前世那样，不受任何拘束，宛若飞鸟回到属于它的天空。

    踩下油门加速越过一辆辆车，如鱼得水地顺着系统的指引前行，米歇尔的双手一直牢牢地搂住他腰，所见之物就像加速般倒带退后，耳际擦过发动器的轰鸣声。

    直至停在被岛国警察封锁住的一家住宅前，蓝斯这才取下头盔，望向这间被因雨生龙之介对屋主一家下手后变得安静的房子。米歇尔也跟着下了车，缠着绷带的裸足恍若踏入无人之境似的看不见任何脏污。先前蓝斯注意时还询问过对方意见要不要穿鞋，但被少年以这样他更好熟悉周边环境为由拒绝了。

    “单是站在这里，就能闻到里边的血腥味浓到想吐，caster组是不除掉不行了。”

    蓝斯一脸嫌弃的皱着眉头说，米歇尔沉默，但蓝斯知道他心底绝对是赞成自己的话，毕竟再不除掉caster组的话，海魔一事绝对会再次像原作中那样发生。

    简单利用魔术进入房屋后，蓝斯还顺势将他们任何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都给‘擦掉’了。

    地面，沙发。

    即便已经被上门过的警察给擦走了血液等犯案痕迹，但那股一家三口都惨死的血腥味在他们感知中还是非常浓郁，米歇尔眉头更加皱紧。不等蓝斯动手，他就将手往前平伸。

    【祝福·净化】

    神圣纯净的圣光从少年圣者的身躯蔓延出来，如海水地瞬间铺开笼罩着整间屋子试图将冤死着的灵魂超度净化。

    温暖、圣洁的金色光芒充满了令人心生安宁的安心感，原先犯罪现场残留的血腥味也在感知中彻底察觉不到，取而代之的则是平和，温柔的气息。

    沙发旁的蓝斯也一起看见死去的一家三口灵魂站在圣光中浸入，甚至还能看见那对米歇尔露出的模糊微笑和道谢。他偏头看向米歇尔，却只在圣者眼中见到发自内心的悲天悯人，和世人的垂怜。

    是想起了什么？被奥兹玛的伪装者害过的无辜人吗？

    蓝斯微微摇头。

    说起来，小米的这副样子让他突然想起caster记忆中那曾短暂出现过的贞德，同样的坚定信仰，同样的圣洁。Caster甚至因此固执地将有相似气质的saber给认错成贞德，也是出了名的。

    这样的米歇尔，不会见到caster后也给认错成贞德吧……？

    蓝斯脑子缓缓冒了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