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文学 - 同人小说 - 【岑伤x月泉淮】短篇合集在线阅读 - 【岑月】登仙

【岑月】登仙

    那日,月泉淮深入九老洞,岑伤亦随。然中原武林之人紧随而至,岑伤留下阻之,竟是与胞兄清梵对峙。岑伤战后不敌,性命危矣,清梵试图劝其回头,但他一颗恨心已炽,哪里听得进这话去?清梵只得用佛法度脱,愿岑伤此生罪业已了结,积德修善入轮回。

    岑伤再有神志之时,已然是入了冥曹。此地阴森冷暗,远远瞧去只见一座巨大木桥,桥头便雕着“奈何”二字,另一端似有浓雾笼罩,不知延向何处。他心下了然,接着扭头环顾四周,多数人都摩肩接踵地挤上桥,想来是急着入下一个轮回,然而桥这边也有不少人停驻等待,一步不动。

    岑伤寻了个人问道:“这儿可是能等人?”

    “只能等七天。”那人答道,“头七一过,等不到也要过桥了。”

    岑伤沉思片刻,决定暂留七天,七天内战果必出,他需抓个刚死之人再问,得个确切消息,自己也好安心上路——原来岑伤虽因清梵的劝诫动摇迷茫过,但仍未挣脱开束缚的铁锁,一门心思地扑在了月泉淮身上。

    然而一连等六天,他都未曾遇到有消息的人。直至第七天,岑伤才从个寿终正寝的老妪口中问出来:月泉淮好几日前就已战败,伏诛于九老洞。听闻此事后,真真是字目眦尽裂,几欲再死。万分悲痛之中,他却忽然想到:既然已死,为何义父不在这冥曹间?就这样又升出希望来。然而还没等他咂摸出什么,双脚就自发地迈至桥上。这便是因为头七过了。

    岑伤欲退回,却无法控制,只得一步步看着自己踏入轮回。然而他很快就忘记自己为什么想要回头,记忆被飞速剜去,不多时便成了只会前行的木偶,呆呆地没入浓雾中,成为了芸芸众生之一。可怜:若问轮回心不愿,遗憾绵绵总难寻。

    再度投胎,人间已是宋朝伊始。乃来到了陇右一隅的乡宦家里,因较为富有,也算得上是望族。巧合的是,他仍叫岑伤,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缘分未尽。

    这一世他安稳成长,家父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家母贤惠良淑,持家有方。岑伤乃家中长子,因而备受关爱,但并没有长成娇蛮性子,反而寡言少语,神色阴郁。

    随着年岁增长,这种迹象越发明显,岑伤性子上也更加阴晴不定。这原因说来惊奇诡谲,他竟然常常梦到些尸山血海,手中罪孽无数。但让他感到在意的是梦里那个自己不停鞍前马后侍奉的一人,那么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一人。他听到自己在叫他“义父”。醒来时再喊出声,唯觉胸膛之间,如刀割也似,热滚滚便疼将起来,与此同时,又觉得精神一清,找到主心骨了一般,恨不得即刻寻到那身影。此番矛盾之感岑伤大为不解,却无处可说,只得独自硬捱。长此以往,性情自然阴郁。

    一日,隔壁邻女来上门拜访,岑伤受父母之命只得耐下性子待客。然此女活泼好动,一个没看住便坠入了池水中,起先水波飞溅搅动如浪涛,但邻女并不会水,很快便沉入水中,只剩气泡冒出。

    岑伤盯着平静无痕的水面短暂的愣神,脑内闪过一幕莲池画面,很是似曾相识。并没有机会仔细想,只听着下人的脚步声远远传来,岑伤只得装作救人心切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喊道:“落水了,快来人啊!”

    当晚,岑伤梦到了那倒塌的巨大佛像还有莲花池里的小和尚。按理来说,他该是为了这般杀孽感到揪心的,然而记忆最后有人加急通报义父出事,吓得他肝脏俱是一跳,什么愧疚、罪业已然忘了个精光,满心满眼的都是害怕与担忧。惊醒之时,喉间犹是堵塞,心上还是乱跳,被褥已经湿透,肩背身心,但觉冰冷。

    经此一梦,岑伤已然知晓那是梦中乃少林寺,看众人穿衣,毫无宋服特点,想来是前朝人物。于是他决定即刻起身,前往唐之少林遗址一探究竟。此地废弃已久,又因位于高山,更少罕有人迹。他寻了许久,终于找到记忆中的莲花池,枯坐一日,才终于想起事情的经过来。

    许是前世清梵将他渡化的缘故,岑伤再想起这位胞兄来,已然是没了那些仇恨。再说来,此生他还未背负罪业,并不觉得有何可妒,因而更是无感。至于“义父”是何许人也,他仍未找到答案,就连面容也不甚清晰。

    岑伤不甘离去,只得将这少林寺反复翻来覆去地看,试图寻找些蛛丝马迹来。居然还真给他找着了什么——少林寺藏书阁内,佛法经书已然全无,但仍有一些弟子摘录、草稿用纸之类的散落在旁,无人拿走。岑伤便是从中翻出了一张破损的通缉画报:好一张俏丽脸庞!鬓若刀裁,俊眼修眉,面如桃花,再看名字,拥月仙人月泉淮是也!

    这一看可要紧,岑伤登时如遭雷亟,浑身颤抖,倒是什么都想起来了。管不上情绪翻涌,即刻下山查找唐代武林史记,果然,月泉淮生平被一一记载在案,岑伤来不得细看,直把纸翻起火花来,然而浑身气劲却被最后一行字卸掉了——“天道终除魔。”

    岑伤回到家后便大病一场,卧床半月有余。然心中却有希望,想起奈何桥前自己未曾见到义父生魂,或许那记载的死期并算不得真。

    话分两头。岑父岑母许是觉得他体弱,便寻了个武人来教岑伤习武。岑伤此时刚病愈,小脸煞白,骨也是刚抽条的少年身,那师傅瞧着他弱不禁风的样子,便打算叫他先扎个半月的马步。却不想岑伤两唇一碰吐出个不必来。师傅奇道:“你不练基础,如何能成武?”

    岑伤道:“比过便知。”说罢便回手抽了把未开刃的剑来。那师傅哈哈大笑,不以为意。却说这“变生俄顷”四字,果然诚不我欺。下一刻,岑伤出剑势若雷霆,剑尖一闪,直刺师傅面门。 师傅大骇,连连避让,却是被岑伤几招逼得无路可退。众人傻了眼,一时间竟无人占出来制止。岑伤此时气息忽变,左手一背,右手举剑,陡然斜指后发力,只见银光一道,这把未开刃的剑竟然将地面劈得一丈多的裂缝来。便是那泉映千山了。

    那师傅跌坐在裂缝旁,吓得魂飞魄散。满堂的人也都是惊惧不已,直至有人怯生生喊出:“妖.....妖怪!”这空气才活了一般,对着岑伤指指点点。

    就连岑父岑母也觉得害怕,怎么可能会有人第一次那剑就使成这样?这种古怪的事情不是发生过一次。很多未曾碰过、教过的东西他居然就像做了千百次一般,熟练至极。再想到他先前病了半个月,更觉得是被妖怪附身的缘故。于是只好表面上稳住了岑伤,转头立刻寻了道士来做法驱鬼。

    说来那道士也有几分本事,师父乃赫赫有名的陈抟老祖。看见岑伤之时,此人便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好几遍,道出一句:“前世之事不必再求。”岑家上下大惊,此话落入他们耳中,无非是坐实了妖怪附体这一想法。然岑伤听着却不是那滋味,心内愤懑,随手抄了个物什砸了过去,叫人速速滚蛋。

    无法,众人只得先退去。岑父岑母急问解决之法,那道士只道:“执念罢了。”便拂袖而去。

    一个时辰后下人前来给岑伤送餐,敲门竟是无人应声,推门而入,已然空荡,不见人影。

    岑伤知自己这样所为,已然是断了此生与家人的缘分。重活一世,他清醒万分,很晓得自己想要什么。如果义父尚在世间,那他就是受尽苦难也要爬回去的。

    岑伤虽然出来得急,盘缠却足够。一路上直往东北向走,世间已然变了一副模样。李唐灭了,纯阳也是不再。银霜口倒是一如既往的白雪茫茫,山阴山阳,一夕皆白。若问九老洞,竟是好多年前便塌了。

    再往北寻,便是以往月泉宗属地。然现早已无渤海,月泉宗更是无影无踪。泉映千山早已绝迹,曾规模众大的弟子,竟无一留存。似乎过往的一切都被厚厚的雪所湮灭,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徒劳。

    岑伤略感迷茫,即使客栈内炭火充足,心却如刨出来浸雪一样冷。

    然孰知世上变故,真就应了“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八字。当晚,有市井混子来到客栈进行抢劫,业务之熟练,明显为惯犯。岑伤正感烦闷,当下便拿了他们出气。正巧夜半三更,月明如昼,一记泉映千山得以显出月尽泉生之景,银光闪烁间就要取人性命。但他到底此生还未杀过人,再加上及时想到此时自己无甚背景,府衙缠身后会麻烦得很。种种念想之下,剑气偏了半寸,削掉了混子大半的头发。又喝一声滚字,登时吓得对方屁滚尿流地仓惶逃窜。

    他正要回房继续歇息,却不想被人唤住了:“你......你可使的是月泉宗的功夫?”岑伤一惊,按耐住狂跳的心脏,转过身一瞧,原是一位垂垂老矣的阿爷。

    简单交谈过后才知,那阿爷的爷是月泉宗内门弟子,虽有心教后代习武,但因时局动荡,疲于奔命而始终耽搁,竟是一招也未传下来。那阿爷见岑伤确是月泉宗之人,思索了片刻,回屋拿了一个物什给他,道:“这样,那此物便归还给月泉宗吧。听我爷说,这是最后一任宗主的东西,需要内力才能使用,留在我们这些文人身上,实在是有些糟蹋了。”

    岑伤定睛一看,是一个无比熟悉的玉质圆佩。再问如何得到的,那阿爷只说似乎是从九老洞中所获,具体如何,再无法回答。

    岑伤紧紧攥住了圆佩,心神俱乱,就连如何回到房间的都一无所知了。此乃月泉淮的“幻月”,宗主身份的象征,历代月泉宗的信物。岑伤平复了一下心绪,将内力缓缓注入圆佩。此世他修行时间并不长,只能使其发出银色淡光,然他目的并不在此,而是想感知此物内部。月泉宗高手的内力皆聚在这小小圆佩之中,一道道残留气息如月光般缓慢流淌,但岑伤都快速略过,不曾在意。

    直到一道强势无比的刺眼内力显露,岑伤才激动万分,三月同辉的盛景在他的脑内再度重现,有如神若降世自当凡人避让一般,无情碾压了对其他气息的感知。毫无疑问,这道便是月泉淮的内力。

    然而下一刻,岑伤狂喜之色如山崩一般陡然塌下了,双眉陡竖,心绪激烈,不可置信地浑身颤抖起来。他几欲呕吐,咬牙切齿,仿如囹圄困兽般,抱着那圆佩反复地瞧,口中喃喃着不要,好似恨了那物入骨,火烙的心肝着rou疼,却又终究不肯轻易便离。

    原来这般病态,皆因他感受到了那属于月泉淮的内力已然无主——此人不在世间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了。岑伤只觉得两眼黑翳,万念俱灰,五脏六腑搅得都空了,朦朦胧胧似想起旧事,想笑又笑不出,全身陡然激灵灵打了好大一个战栗:“义父,义父!”余话却再也说不出,咬着唇哭音也憋不住,喘息急促干涩,一张口便要呕血,就如死去也似。那客栈窗外枯枝上的栖鸦一闻此声,竟也俱忒楞楞飞起远避,不忍再听。

    他这一悲泣,是真真地伤到了骨子里,一头乌发竟生生白了,不可不谓是肝肠寸断。就在这时,却听一声嘶哑鸣叫贯彻云霄,周遭登时静寂如死,绝无半分声息,岑伤却浑然不知,喉间一连连的干呕,一时怒、一时悲,一时清明、一时恍惚,浑身都是穿心达肺的痛。忽然腰上却教人踢了一踢,那人问道:“你哭什么?”

    这人说话与常人不同,声息很轻,说话不快,尾音总是惯性地拖它一拖,一字字却都切实印在了岑伤耳内。岑伤心神剧震,猛地抬头睁眼,眼前却是一片片的黑翳与恍惚,难以看清来人。然那声音甚好辨识,除了月泉淮更有哪个?这回岑伤却是不敢信了,伸手朝前一碰一抓,似攥住了衣摆,颤颤问道:“义父?”再多的,只有促促的一阵疾喘,却说不出话来。

    “老夫还当哪个人执念这么深,轮回转世了也洗不掉,”那人瞧他一瞧,奇道:“没想到居然是你。”

    岑伤好容易待眼前黑影消散了,定睛看到眼前的来人,容貌一点未变,只是那眼睛如神鸟一般璀璨,正是本人无疑。他呆了一呆,又呆了一呆,一霎时云雾里陡然滚一个惊雷电闪,做出了两辈子中最大胆的动作,合身重重扑在月泉淮身上,怕梦境似也。

    原来,那日九老洞众人皆以为月泉淮身死道消,却不想他原本就是半步悟道,最后心念平静,竟得以圆满大成。rou体凡胎再盛不下一个仙的灵魂,因而变老、作古,最后所化的迦楼罗才是登仙之阶梯,载灵魂以踏至上界。

    凡人唤仙,离不开心诚二字。岑伤之执念,说来也达了那九重阙之境。岑伤于月泉淮来说也是最特别的义子,当即月泉淮便拍了拍他,道:“你此世阳寿未尽,我把你带走,可就回不来了。”却满是霸道的语气,并没有给岑伤留什么拒绝的余地。

    岑伤如梦游一般,缓缓抬起头来,额头凑上去贴了一贴,不答,直是唤道:“义父。”

    那晚,客栈祸不单行,半夜遭抢,又忽然走水,火势冲天,完全扑不灭。听闻这火足足持续了三日,将所有物什烧了个干净才停歇。问周边人,曾言道,火中曾现神鸟,鸣声悲苦,展翅高飞,上天登仙而去。然此乃幼童之稚言稚语,作轶闻会心一笑即可,之后自当兀使湮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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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认为可以算两个结局,he的话是字面意思,月泉淮成仙然后把岑伤带走了 be的话就是岑伤接受不了,臆想出来的,最后放了一把火把自己和客栈烧了

    泯灭 10.28 祝老月光荣下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