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迷雾森林（八）
第20章 迷雾森林（八）
晚餐时间，璨漓不再跟那几个女人坐在一桌，而是找了个偏中心的位置坐下，试图寻找一些新的情报。 寨营的食物吃了不加饱食度，她将餐盘摆到位置上，起身走两步。 此时并没有人觉得不正常，依旧低头自己吃自己的。她的脚步很慢，目光扫过刚刚听完教义的男人们，他们埋头大口吃着食物，眼中是统一的无光且呆滞。 看清表情后，就连他们吃饭的动作都显得机械。 璨漓还准备走更远，面前跳出提示。 “食堂的守卫觉得你有些异常。” 她偏头，最近的两个守卫已经将目光转过来，同样死气沉沉，盯着她。 “食堂的守卫觉得你有些异常。” 璨漓站在原地不动了，这个提示一直在面前闪烁，守卫们却没有像上次她们聊天那样采取行动，也许是她的异常行为还不足以触发更高级别的判定。 她转身看向自己放在桌上的餐盘，周围的人自然而然地认为她占了座，那个位置依旧空着。 “食堂的守卫觉得你有些异常。” 系统提示闪烁得越来越急促，更多守卫将注意转向了璨漓。她不好好吃饭，站在食堂中央的行为很突兀。 可从始至终只有守卫注意到她，吃饭的人们仿佛感觉不到璨漓的存在一样，只顾着面前那盘饭。仔细看，每个人盘子里的食物和数量都一样，就连摆放的位置也是。 在普通游戏里，璨漓会觉得这是建模偷懒，一键复制粘贴，可是在永暗这个以注重细节著称的游戏中，她便额外在乎。 毫无记忆，无法自控，过于整齐划一。 他们像是刚被恢复出厂设置后重新投入使用的机器人。 那那群女人是什么，觉醒自我意识的AI？ 璨漓想不通，但是再继续站下去，守卫恐怕真的要过来抓她了。 她快步走回座位，拿起勺子，假装大快朵颐，像其他人一样目不斜视。 落在身上的监视感逐个褪去，系统提示消失。 再次入夜，璨漓回到宿舍，在系统给她分配的床上躺下。这寨营虽然诡异，但待遇还凑合，居然是单人单间，公共卫浴。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还有张用来读书写字的木桌，靠在窗户边。她试图将窗户推开一个缝，可外面就是快要破窗而入的树枝，茂密得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恢复原状。 她又去洗漱区逛了一圈，没遇到那几个女人。 男人们左手将水杯举在胸口，右手保持相同频率对着镜子刷牙。若非长相不同，她都会觉得这是同一个人的许多重影。 她故意将水杯落在地下，发出巨大声音。 离她最近的男人低头，看了一眼那个水杯，然后蹲下捡起，递给璨漓。 本以为他们会像食堂里一样充耳不闻，璨漓倍感意外：“谢谢。” 男人却什么都没说，转回去继续刷牙。 怪不得那群女人这么看不起这些男人，璨漓和他们相处这三五分钟就已经觉得浑身不自在，而她们却不知已经和这些人待了多久。 但凡是个精神正常点的人进来，用不了多少时间也会发疯。 确认这里也查不到有效信息，璨漓抱起未动的洗漱工具回到宿舍。 赛博游戏建模，刷什么牙。 躺到床上，璨漓闻到被子上有股淡淡的霉味。她闭上眼，房间的隔音竟然很好，除了她的呼吸什么都听不见。结合这些细节，她愈发确定那些整齐划一的部分都是故意的。 独自待在这地方，她心里有一点害怕，想打开通讯和队友说话壮胆，却发现这里连接不上了。 她可以看到他们的麦克风和听筒灯光不停闪烁，他们一定在交流着什么，可是她听不到，自己的麦克风图标更是变灰，被打上了红色的叉，告诉她禁止使用，她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果然没有什么随时随地交换情报的好事啊…… 不知道队友知不知道她被禁言了，他们那边看她是什么提示。 无法与外界沟通，璨漓只能打开游戏场景的BGM，给这过分安静的房间增加一点声音——听了几秒钟后她又关上。 救命，这鬼地方的BGM比外面那群刷牙的男人还诡异。 还好她平时都喜欢关掉音乐玩游戏，否则恐怕早就被烘托的气氛吓个半死。 这个办法也不成，璨漓只好把光明兽叫出来。 再次见到主人，它很开心，在房间里跳来跳去，最后到床上，趴在璨漓身边，拱了拱她。 “还是你最靠得住。”光明兽看起来像橡胶皮，手感其实毛茸茸的，她伸手抚摸它的头顶，准备闭眼入睡。 蹙眉，又睁开，叹气。 “你也太晃眼了，根本睡不着。” 她无奈地翻身，哀声中将光明兽收回。经过这几次折腾，心里的那股微微的恐惧感倒是成功消散了。 以为这次也会像昨天一样，系统一句提示送她到天亮，可是璨漓躺在床上，左等右等，愣是只看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毫无跳进度的意思。 “靠。”璨漓睁眼坐起来，对空气自言自语，“什么意思，今晚有活动？这游戏倒是给个提示啊，让我干等这么久。” 她转念想到也是，那群女人都说了今晚又有一批人会被送过来，不发生点什么不是纯属浪费伏笔？ 璨漓起身下床。 走廊里很安静，不见有人把守，灯光俱灭。 璨漓却不敢把光明兽叫出来照明，它太显眼。她讨厌一切夜间潜行的活动，这常常意味着她无法召唤出光明兽，可她战斗力的30%都来源于那个小家伙，对她而言是致命的削弱。 一边走，璨漓一边想。 帐篷里有两个圣女，也许按照原本游戏设定，那两个人都是可以由玩家取代的，而她身边也会有个伙伴。 那就不得不再次提到被辛守三刀砍走的痴情人。 算了，如果队友是种东西，不要也罢。 经过白天的摸索和踩点，璨漓对寨营的基本布局大致掌握，她一路贴着墙根，把自己藏在影子里。 她在这里都经历两个夜晚了，不知队友们是什么情况，外面又是什么情况。 没等璨漓走到寨营大门，经过教堂便听到人声喧哗。她出来的时间晚了，已经错过所有人被救护车甩在门口等大祭司带人捡的剧情。 教堂里传来那声熟悉又刺耳的“叮”声，所有人醒来，听大祭司念了一堆经，所有人倒下。 和那晚如出一辙。 璨漓藏在柱子后面，教堂的门打开，大祭司出来，向寨营深处走去了，其他帮忙的人在大祭司诵读期间就自觉遣散。 确认教堂里没有其他可以自由活动的人后，她溜进去。 大厅横七竖八散着一堆人。 璨漓这次叫出了光明兽，以它为中心的五米顿时清晰可见。 她把近处每个人的手臂都抬起来看了一眼，同样的位置，都有那个图腾纹身。 这东西绝对有猫腻，整个寨营里，只有她和大祭司没有。 她没有理所应当，凭什么大祭司没有？除非，这其实根本就不是教徒的硬性象征，那除此以外还能用来干嘛？ 璨漓想不明白，光明兽没接到指令时就会在她附近到处乱跑，此时不知又从多少个人身上跳过。 好在它体内的本质是一团光，体重几乎为零，哪怕是踩到那些人的脸都不会留下任何印记。 只是这团光晃来晃去的也心烦，璨漓终是受不了：“行了行了。” 她想叫光明兽回来。 听到招呼的小家伙掉头，蹦蹦跳跳地要往璨漓身边来，身体跃到空中，猛地照出一个人的影子。 “卧槽！”璨漓吓得站起来，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 光明兽不明白主人的反应出自何处，疑惑地停在了原地，摇摇尾巴。 茫然坐在地上的男人听到叫喊，仿佛才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慢慢看向璨漓。 这这这、这是人是鬼！ 璨漓没想到这里能有人醒着，还是个男人。她压下一身鸡皮疙瘩，搓搓大臂，准备开口。 “Yuna？”男人对璨漓问出口。 Yuna？那是谁？ 璨漓不解，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不说话。她想先分清这是个玩家还是个NPC。 男人又问一遍：“你是Yuna吗？” 系统浮现目标信息，璨漓确认对方是个NPC以后松一口气，反问：“你是谁？” 男人却摇头。 “我……我不知道。”他还是和其他人一样，没有任何记忆，低头看自己的双手，“这是哪里？” 此时璨漓反而放不下他口中的那个名字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能够保持清醒的男人。 “你在找Yuna？”她仍有忌惮，怕这男人一会突然变异什么的，与他保持了一定距离，问。 男人的双手仍举在胸口，不是很确定地点头。 “Yuna是谁？” “我不知道。”男人却如此回答，突然抬起双手，掌心冲向璨漓。 她吓得往后猛窜了几步，下意识进入战斗戒备状态，却见男人只是举起手掌心，向自己展示着。 “你要给我看什么？”璨漓恢复镇定，拍着猛烈跳动的胸腔，挪步回来。 光明兽凑近一点，将男人的手照得反光。 她看到，他的某个手指上，有一圈黑色，凑近是一串字母纹身。 Andrew will love Yuna all his life. 男人醒来，面对陌生的环境，脑中充满缺失感，他与其他人一样茫然地四处打量，看到手指上的纹身。 他读懂这一行字，奇怪的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 在其他人受到诵经影响的时间，他被极大的疑问和探究感包裹，让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完全cao纵，在第二个“叮”声后直接倒下。 “你在找Yuna，你是Andrew？”璨漓问他。 男人却仅仅盯着手上的纹身，他有莫名的感觉，总认为这里还应该有一枚戒指：“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