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迷雾森林（十一）

    杭时走到星野边缘，迫不及待地召唤出自己的新航船。

    一声轰鸣，流光溢彩的崭新航舰凭空出现在地面。

    如同广告描述所说的高科技精密材料光泽独特，流线型设计有效降低气流阻力，高奢联名的配色和机身侧面的设计师专属签名拉满排面，后方的推进器造型高调，可调节舱窗让拥有者随时在张扬炫耀和保护隐私间自由切换。

    经过的玩家无一不侧目，不约而同地低声道：“啧啧啧，雾宁，有钱人那么多加我一个会死吗！”

    系统角落，杭时的等级已经从1级升级到了9级，不仅解锁了好友功能，还从NPC那里领到第一艘属于自己的破航船。

    做任务间隙，杭时在系统面板里一通乱点，本来是想熟悉一下各种cao作，无意间打开了商城，于是他很快无师自通地掌握了每个游戏真正的核心玩法——买买买！

    游戏白送的航船又小又破，外观过时，速度还慢，商城里的可不一样。各种款式各种功能，任君挑选，跑速也快了20%。

    他按照价格筛选，排在最前面的有两款。

    渡鸦·福金和渡鸦·雾宁。

    在售期仅余8天，原价68888星币，现在71折超值特惠，仅售48888！下架不返场，终身绝版，购买还送5倍消费积分。

    重重诱惑摆在面前，杭时心动不如行动，选了外观更合他心意的雾宁，按下购买键。

    系统：您已拥有航船渡鸦·雾宁，是否设置为默认航船？

    杭时点击确定。

    系统：默认航船设置成功，现在您可以通过驾驶功能召出航船了。

    不愧为48888的高级货，杭时刚刚起步，就明显感觉到雾宁的速度和驾驶体验比系统赠送的小破船优秀不少。他在星野上漫无目的地开，发现一串又一串的人流向同一个方向移动着。

    他在做任务途中就撞见过几次，每个人都步履匆匆，像是急着去追什么东西。

    一开始杭时没当回事，以为是老玩家的任务，与他无关，可是过了这么久，还是有接连不断的人奔向同一个方向，他产生极大的好奇。

    开到航道中央，随机找了个人。

    杭时做好了这次也被人忽视的准备，只希望能像上次那样遇到一个好心人。

    “打扰一下，我在路上看到好多人都往这个方向去，请问你们都要去干什么啊？”

    他的雾宁在星野上本就扎眼，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查看目标发现还是一个什么信息都没隐藏的9级新人，赶路的人心里感叹一句“壕无人性”，停下了。

    “新人？你没看世界频道吧。”

    杭时刚刚才学会发送和查阅聊天频道，错过了前几次重要推送，不明所以。

    被他拦住的几个人都是同一个集团的朋友，结伴而行。人群中另一个女音回答：“世界公共任务开启了，全服都可以参加，做完有奖励的。”

    杭时只从其他人嘴里听说过“新手任务”和“日常任务”，不知道公共任务是什么东西：“我可以参与吗？”

    为首的女人笑了笑：“你还在做新手任务吧？运气还挺好，本来9级以后会有一个任务把你传送到海岸线的。”

    杭时不太懂这句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听她的意思像是可以。

    面前弹出窗口。

    玩家矜持邀请你加入队伍，是否同意？

    杭时通过申请，原本略显空旷的系统面板跳出来一大片内容，是队友列表。他数了数，算上他足有八个人。

    这些人的ID风格极为相似，都是两个字的词语，他混在其中竟也不显得突兀。

    耽误这几分钟时间，队伍里有人着急。

    “咱们快走吧，这都已经是第三波自杀事件了，前两次没赶上，可不要第三次在路上任务被做完了。”

    他们觉得有道理，赶紧启动航船继续前进。

    在路上，刚刚邀请杭时进队的矜持向他科普事件经过。

    “公共事件都是限时开放的，全区服都可以参与，每个人完成一遍就会让进度条推进一点，到百分之百结算奖励，错过的人就拿不到了。”

    “公共任务每天都会有吗？”杭时问。

    “分情况。”矜持说，“这三次都是世界突然广播通知的，没有任何预兆。第一次在达哈农场，第二次在数据中心，我们现在要去的是万方仓库。”

    他们知道消息时，达哈农场的公共任务已经结束，以为失去机会就下了线，没想到后面还会爆发第二次和第三次。

    游戏里的朋友看到数据中心的公告特意下线通知他们，等他们再登录，距离第三次事件都已开始了二十分钟。

    达哈农场事件爆发时反应过来的人不多，用了一小时才推完进度条，第二次在数据中心的速度变得极快，半小时就结束了，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次机会，剩下没来得及参加的人都在卯着劲往万方仓库跑。

    论坛上说，灯塔的空腾航空都被挤爆了，等了七八分钟才有航班。

    杭时挠头：“公共任务难吗，我只有9级。”

    队伍里的人平均都在30级左右，他怕等级差距太多拖他们后腿。

    “基本上就是跑跑腿，没什么难度，你跟着我们跑就行了。”队里一个叫寂静的男人回答，顺带扫了眼他的航船，“雾宁好用吗？”

    “还行吧……”杭时犹豫回答，他没开过其他航船，建立不起来完善的评价标准，“我才刚刚买，不是很熟悉。”

    寂静收回目光：“嗯，我不太喜欢渡鸦系列的外观就没买，那个设计师给我的印象不太好，商城航船里体感最好的还是迦楼罗和怒鹰。”

    杭时不太懂对方为什么忽然跟他讨论这个，他刚开始玩游戏，对这方面完全不了解，硬着头皮尬聊：“哈哈，是吗，我不太懂，就买了个最贵的。”

    寂静顿了顿，表情不太自然，补充道：“不过五位数的航船里公认最优秀的还是沉默之舟，那个只能抽池子出，我用的就是。”

    杭时这才注意到他的航船。

    与雾宁的张扬不同，这艘船通体黑色，只在边缘处有一些金边勾勒，船身整体偏细长，看起来十分轻盈，却又在尖端处做了圆弧化的处理，削减几分锐利，增添一些低调。

    船如其名，沉默之舟。

    “还是寂静眼光好，懂的又多。”队里其他人接话，“唉，为什么航船不能共享呢，你那么多船放仓库里都用不过来，借我爽爽多好。”

    不待寂静回答，矜持笑着打断他的痴心妄想：“那都是寂静花大价钱买的，你喜欢，你也氪金去。”

    “算了算了，我哪有寂静的财力。”

    一阵哄笑，倒把杭时抛到脑后。

    不过他适应良好，只想跟着这群等级有他三倍不止的大佬们做任务，乐得当个小透明。

    抵达万方仓库，空气仍弥漫着残余的血腥味。

    杭时没想到游戏在气味上也模拟得这么真实，地上积了厚厚的水，玩家乌泱泱的，全都往一个地方挤。原本周围还有些荒凉，愣是在嘈杂的人声下热闹得像菜市场。

    寂静随手找了个做任务的了解情况，对方说：“和前几次一样，第一个阶段是搬尸体，已经做完了，现在做的是清扫现场和整理货物。”

    她指向门口，两个NPC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一眼看过去只有密密麻麻的人。

    “在那领任务，任选一个做就行，不过你们最好快点，进度条已经98%了。”

    众人一听，急忙加入抢任务的人堆中。

    进入仓库范围，杭时就看到系统面板上自动多出来一条公共任务，进度条仅剩最后一丝。他还在踌躇，后面赶来的玩家根本不考虑那么多，推着他往里走。

    高低不一的人互相摩擦，杭时的脸都要被压扁了，终于摇摇晃晃地进入NPC的对话范围。

    “我要接——接任务！”

    他学着别人的样子大喊一声，成功领取到整理货物的任务，再艰难地拨开人群逆流而出。

    任务要求他进入仓库深处，帮忙搬运清点货物。

    杭时根本不需要看系统提示，也不需要打开地图，只用跟着蚂蚁一样的人流走，就顺利抵达任务地点。

    搬运五个箱子，并根据其颜色送到不同的收货员手里。纯体力活，没什么难度，杭时用了十分钟就完成。地图上，标志队友的蓝色小点四处分散，杭时与其他人没说过话，想找找一开始拉他进组的矜持，询问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还没找到哪个点是属于她的，公共任务的进度条突然再进一小格，变成100%。

    面前浮现几个大字：“任务完成。”

    人群里不乏有前两次事件都参与了的玩家，发现奖励竟然只结算了一次，以为也会和之前一样就此结束，等待下一轮开启，却见第二行字悄然浮现。

    “通过对受害者信息的整理，你们有了新发现。”

    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在他们面前浮现，有些人已被找到了具体姓名、年龄和其他信息，有些人依旧所知甚少，标注着“待调查”。已知的那些人里，每个底端都标注了一行红色的字：

    “于8个月前登记失踪。”

    “于13个月前登记失踪。”

    “于10个月前登记失踪。”

    这些参与自杀的人，每个都在一到两年前离奇消失，又骤然重新出现在这三个地点。调查他们的工作档案，最长的入职不超过三个月。

    最奇怪的是，每个人在籍贯那一栏，都不约而同地填写了同一个地方——德加利亚。

    收到消息的德加利亚人口管理局很快给出回应，这些人从未出现在他们的人口管理档案中过，这意味着两种情况：他们全都填了假信息，又或者他们是不被认可的邪教成员。

    结合达哈农场大屏幕上出现过一瞬的诡异图案，大家更倾向于第二种。

    由于三次事件都爆发在金杉联盟，政府很快设立了临时调查组，公开失踪人口信息，等待家人认领。

    可是发布很久，上门的人寥寥无几。

    无奈之下，金杉政府只好颁布一项新任务，请求玩家帮忙调查这些人的社会关系。

    任务持续三小时，依旧不难，还是单纯的跑腿。

    杭时被随机分配到一个人的照片，先从最近期的同事关系问起。

    “啊——他啊，我们也不是很熟，只知道他是德加利亚来的。不过我当时向他介绍另一个同事和他是老乡，他听到以后完全不惊讶，好像是知道这件事一样。”一个NPC回答。

    调查的过程完全自由，系统不做任何选项和重点提示，靠玩家个人发挥。每个NPC的性格和耐心也不一样，能挖掘出来多少信息就看问的人有多少本事了。

    不过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几万人里不可能都是笨蛋，你一句我一句早晚能拼凑出完整线索。

    杭时领会到“老乡”两个字的重点，向NPC追问，他想了想却愣住。

    “那个人，是不是也……”

    自杀名单里的人都来自德加利亚，极有可能NPC嘴里的这个人也死了。

    线索到这里好像断掉，杭时换个人。

    她好像和死者的关系不太好，听说他的死讯还翻了个白眼：“我看他平时就死气沉沉，一副死人样子，没想到竟然真的死了……我当然看他不顺眼，不过他在众目睽睽下自杀的，我可没对他做什么！而且我只是看不顺眼他做事慢吞吞，好像总想偷懒。”

    杭时问：“听别人说，他好像和另一个死者认识，你知道吗？”

    “他们呀。”她低头沉思，“他们倒都是来自德加利亚的没错，可是从来没看见他们私底下说话，要说认识，应该不熟吧？不过，我曾经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工作经验，他们倒是都说自己原来给人送过货，也许以前就是同事？”

    杭时又掌握了新关键词，“送货”。

    后面再陆续问了几个NPC，他们的答案互相补充和印证，他整理出大概的内容。

    这些人的普遍经济情况并不好，社会关系很简单，应该是边缘人士，所以失踪至今从未引起过注意，死后也没有家人认领。他们相互之间好像认识但并无交流，所有人都来自德加利亚，上一份工作是送货员。

    他未能理清这些调查结果意味着什么，临时调查组那边传来新消息，他们迎来一位神秘的客人。

    那客人并不是来认领尸体的。

    相反，她拿了两张照片，来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