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文学 - 言情小说 - 旧时乌衣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老人长叹一声,手里捏着酒盏,有些索然意味,像是沉湎、不忘,“罢了,我的事,这庾丫头只怕管不住嘴会说的。今日你要讨酒喝可是一点也没有,都让王悠之喝得所剩无几了,改日来,我私藏一些,再找你们品酒。”

    下了逐客令了,回去的时候,庾沉月靠着桃树解缰绳,巫蘅扶着这棵树,喃喃自语道:“这树也至少三十年了。”

    “阿蘅你说对了。”巫蘅回眸去,庾沉月将缰绳递给她,“这个怪老头,这是他种与他亡妻的。昔年他也是琅琊王氏风头无量的人物,地位和如今的王悠之、谢泓所差无几,但是他和十二哥哥一样,对家族安排的女郎不甚中意,却是喜欢一个寒门女子。”

    “啊?”这情形就如同谢泓和巫蘅,她经历过,所以才知这里会有多少周折,家族的人没有一个人会同意的。

    庾沉月叹道:“可惜了他一片痴心,宁可舍弃王氏子孙的身份,被逐出宗祠,也要和那个寒门女子厮守在一处。那女郎却红颜多舛,没活过几年,便走了,他一生都再没有回王氏,而是结庐此地,终身不娶。”

    巫蘅有几分怔忡,庾沉月淡淡地笑了笑,“阿蘅,十二哥哥是他的弟子,脾气和他最是相投了,你怎么不知道,他为了你,也愿意舍弃这些呢?”

    会、么?

    她从来不敢想,因为她不愿意将他放在必须要选择一个的两难境地。她不是不能强迫自己忍受那些外力加诸于己身的伤害,只是如果会伤害到谢泓,她还要一意孤行,有何意义?

    她能吃苦,谢泓能么?这是乱世,王谢桓庾这些家族也早已意识到了危机,这时候他们应该同气连枝,婚嫁往来实属常事,谢泓不能辜负他的族人,如果要辜负,他只怕也会和老人一样结局。可是,他没有经历过,会为了五斗米生计而发愁的日子,他没有经历过,朝不保夕碌碌无为的生活,巫蘅不忍心。

    如果谢泓是个庸人也就罢了,可是北国易主一事让她意识到,他是有谢安之才的人。他不能湮没。

    这才是,她真正决定放弃的理由。

    “阿蘅,如果十二哥哥真的娶了王曦,你也不后悔?”

    巫蘅没有说话。

    庾沉月叹息,她回头上马,抱着马脖子俯下身来,道:“你知道谢家有个信物,是传给族长夫人的玉佩么?”

    这个巫蘅怎么会不知道,她扬起脸,阳光底下有些斑驳的眸色,看起来凄凄楚楚的,那玉佩自然是要交给王曦的,庾沉月却道:“十二哥哥不给自己留退路,我那句话说的是,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族长要拿回玉佩,他却将那块玉佩砸了,他说,不论如何,他不娶王曦!”

    巫蘅的眼光猛地一动,大起大落的瞬间,她讷讷地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紧跟着庾沉月上马,为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眶觉得可笑,惭愧地捂着双颊道:“让你看笑话了。”

    “我自然应该笑,阿蘅,你对谢十二这么真心,我也就不担心瑾之会和你怎么样了,我怎么会不不笑?”庾沉月口是心非,心里飞快地念着:十二哥哥,我就帮你到这儿了啊,以后我就不管啦!

    两人策马映着夕阳余晖往建康城踅回去,澄溪如练,暮色烟霭一缕缕漂浮在莽莽的天地间,身后,俯拾皆是。

    没有想到谢泓竟拒绝了族长安排的亲事,巫蘅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只觉得复杂难明。

    巫蘅听了老人的话,对他酿的酒的确有几分馋嘴,没过几天又造访了,这次只是一个人来的。

    老人拿了一坛桃花酒,笑了笑道:“丫头,喝了我的酒,与老头做个弟子如何?”

    不是说谢泓是他关门弟子么?巫蘅险些把酒喷在桌上,老头神秘地笑笑,对她说道:“丫头,上巳节将至,你可曾见过,曲水流觞之会?”

    巫蘅悚然,不解地看着他,老人风骨奇绝地倚门而立,如松如竹,虚虚地一眼看来,“你若对这个有兴致,认我为师,上巳节那日,我带你去一观那名士盛宴!”

    这样的宴会,没有谁会不心动的吧。巫蘅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师父是碰瓷儿的!

    感觉阿蘅被套路了哈哈哈——

    ☆、兰亭盛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挂了两瓶水,手都肿了……

    含泪码字送上更新,你们一定看得到,进度被我拉快了,囧。

    三月初三上巳, 桃红如许, 正是时人饮宴郊游的大好时节。

    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崇山峻岭之间, 兰亭隐约其间,身后茂林修竹, 在乍暖春风之间戟张墨叶, 游人如水, 衣履风流。

    巫蘅男装打扮, 低着头悄无声息地跟在老人身后, 平日里老人多长带宽服,一律素衫,作世外高人打扮,今日穿得却很严谨,笑容颇有几分遥襟甫畅、逸兴遄飞之意。

    水边到处都是宴饮的宾客, 衣饰华丽,雅意正浓, 丝竹弦乐绕梁不绝。

    老人走了几步,在水边挨着竹丛停了停脚, 负手一笑, “阿蘅,我见你虽低眉垂首, 但一路顾左瞻右,有顾盼焦灼之意,怎么, 你在找人?”

    被说中心事的巫蘅脸色微红,矢口否认,“没,师父想多了。”

    她才认了这老人做师父,全是为了来参与这上巳节,不然凭借巫蘅的身份是进不了这风雅之所的。她这几日有闲暇时,则陪他饮酒,老人醺醺然了,则说几句掏心肺的话,全是他当年如何为了一个寒门女抛弃王家锦衣玉食一事。

    老人怎么看不出她的故作矜高,微微一笑,“可是,在找你师兄?”

    “师兄?”巫蘅一愣,用了很长一会才想起来老人说的是谢泓,脸色更红。这个老人眼睛厉害,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巫蘅最初忸怩作态,不肯袒露真心,到后来发现瞒无可瞒,索性和盘托出都说了。

    “不急不急,他还有一会才来。”老人带着巫蘅往水边走,“曲水流觞,阿蘅,我们也来一回!”

    才走到水边,一人跪坐在软席上,忽而似有感应地回头来,面容俊秀清绝,蒲纹华丽的紫衣优雅地披在身上,倾泻如水般,一双眼眸如山月珠玑,莹光粲然。正是桓七郎。

    巫蘅一见是他,便知道今日又被识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