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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

    

结局



    一年以后,孟氏制药边城分部第一家工厂正式运行,提供将近两万个就业岗位,超百分之七十的员工为残疾人士。

    孟鸢和颜晚无休无止地忙碌了一年,终于有时间歇息几天,拉着连越到广场上摆摊义诊,给附近居民提供基础的身体检查以及休养建议。

    面前坐下一位腿部残疾的居民,孟鸢机械地给他绑上检查设备,并没有仔细抬头看人。

    “孟医生。”对面的人突然开口。

    孟鸢下意识抬头,心里纳闷竟然遇到了熟人。

    面前的人龇着一口白牙,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

    孟鸢反应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手,“是你!”

    是那个木头脸卫兵。

    地下城被攻破那天是他们在此之前见的最后一面,她更习惯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乍一看见这么热情的笑容,脑子里没对上人。

    卫兵笑着点头,“是我,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林旻。”

    孟鸢热情地和他握了握手,“总算正式认识了。”

    林旻正了脸色,“谢谢你,一年前你帮了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再没见过面。现在,不仅来你这里接受义诊,还多亏你,我有了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

    孟鸢心里又满又暖,热气漫到脸上,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份赤诚的感激,只能认真道一声“不客气”。

    僵坐一整天,孟鸢和连越回来时累得东倒西歪,但心里充实又有成就感。

    孟鸢点开终端查看资讯,脸上的笑瞬间垮塌,一整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们在去年选址时去过的西南区域的一座村庄遭到攻击,反叛派屠杀了整个村庄的居民,超过三千人丧命。

    资讯中配了几张现场图片,远看整片村庄被炸成一个巨型黑坑,近看地上的血混着灰烬漫成一滩。

    孟鸢对那村子里的不少人还留有印象,他们善良又淳朴,知道孟鸢一行人前来考察,拿出最好的食物热情招待,甚至无私地建议孟鸢考虑东南区域的位置,说他们那里不够安全。

    席酩给她留了信息,他接到新的任务,这段时间无法回家。

    孟鸢猜想是和屠村的事相关。

    一个月后,席酩回到家,说他有半个月的假期,之后要去执行一次任务,花费的时间较长,可能数月半年都回不来。

    孟鸢没多问,日常地处理分部工作。

    席酩每天接送她上下班,空闲时间两人都腻歪在一起。

    连越和颜晚买下了隔壁的一处宅子,他们没有正式明说两人的关系,但时常牵着手晃悠,大家都心知肚明。

    于汐两边跑着蹭吃蹭喝。

    六个月后,孟鸢从燕蓝处收到了第一份和席酩有关的消息。

    “席酩失联了。”

    短短一句话,孟鸢却脑中一片白茫地反应不过来。

    后来得知,燕蓝从昏迷中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给她发了信息。

    她重伤在床,有可能这一辈子再也站不起来。

    孟楚哭着跑来边城,连夜将人接去主城最好的中心医院。

    孟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燕蓝这么严重的情况下都活着回来,那么席酩失联,大概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尸体吧。

    连越颜晚和于汐有意无意地占据她所有时间,家里的刀具也在不知不觉中不见踪影。

    孟鸢都看在眼里,甚至觉得他们偷偷摸摸的心思有爱又好笑,她坚信没有尸体就不能证明死亡,可身边的人都怕她殉情。

    她每天都很忙,只有在间隙的时候才会想起席酩。

    年底的时候,孟鸢代表孟氏制药分部回到主城接受表彰。边城居民联合边区中心给主城中心写了一封感谢信,称赞孟氏制药分部为边城社会发展做出卓著贡献。

    这封信被主城媒体大规模报道,奖章将由主城最高权力人颁发,是整个联邦的至高荣誉。

    孟儒作为孟氏集团的主权人,受邀一起出席颁奖仪式。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面。

    孟鸢还是恭敬地称他一声“爷爷”,孟儒正眼看了她半晌,点头作为回应。

    颁奖典礼过后,孟鸢去医院探望燕蓝。孟楚给她办理了就医证明,这半年来都留在主城治疗,Alpha的优越体质加上坚持复健,现在已经能下地走路。

    “你想好了吗?”孟鸢临走前问道。

    孟楚不假思索地点头。

    她们没有点破,但都知道对方所指为何。双A恋在当下社会的接受度相对较低,她们这一路注定要面对不少阻力。

    在回边城的前一晚,管家送来一封信件,恰巧白天刚到,再晚一天就要等到孟鸢下次回主城时才能查收。

    寄件人信息不明确,孟鸢掂一掂,发现信件袋里共装了两封。

    看到信封上的名字时,孟鸢平静的心猛地一沉,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一封信写着“孟鸢收”,另一封写着“席酩收”。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席酩,他好像离她很远。

    “亲爱的小鸢,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因病离开这个世界...”

    “很抱歉曾经给你的母亲带去伤害。不管你相信与否,我和你父亲刚在一起时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发现的时候,她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我太执着于主城户籍,便没有和你父亲断开。后来和你父亲离婚,也是想过要赎罪。我对不起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席酩。...”

    孟鸢知道席绣并非处心积虑地插足她父母的婚姻,孟和承认过,是他瞒着席绣自己非单身的事实。

    “席酩是真的爱你。如果缘分还在,希望你们白头偕老;如果缘分已尽,也希望你们好聚好散...”

    孟鸢突然哽咽出声,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当年她逼着席酩和她完全标记,除了想用自毁的方式报复孟和与席绣,还因为她想逼两人离婚。

    她和席酩的luanlun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事情很快在家族里传开。

    完全标记只应发生在伴侣之间,但他们是法律上的姐弟,只有孟和与席绣离婚,她和席酩才可以登记结婚。

    然而她算错了一步,席绣爱自己远胜过爱席酩。

    她求着孟和不要离婚,给出的解决办法是把席酩的户籍迁回边城,他暂时能以读书为由办理正规居留证件,之后再将孟鸢的户籍独立出去,只要两人在席酩毕业前登记结婚,将他的户籍迁到孟鸢名下,父辈与子辈两代人的婚姻就可以共存,她和席酩都可以留在主城。

    孟鸢对他们两人恨意正盛,一时答应下来。席酩的户籍迁回边城,两人登记结婚,可直到席酩毕业,孟鸢也没有让他将户籍迁到她名下的意思。

    席酩被迫离开主城的那天才明白孟鸢的用意,他甚至没有生气,而是跪着求孟鸢不要离开。

    孟鸢的心仿佛被人箍紧撕扯。

    席酩一直都没有被好好爱过,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妻子,都在想办法利用他,必要时将他抛弃。

    孟鸢彻底倒下,在家病了一个月。

    连越和颜晚回来探望时,反而松了一口气。

    孟鸢每天用工作将生活塞满用以麻痹自己,可总有一天该接受席酩离开的事实,他们一直担心,长久的压抑爆发出来,会导致惨烈的后果。

    病好以后,孟鸢回到边城继续工作。

    她不再像以前那般装成没事人,会在喝酒之后对着朋友们哭,会抱着席酩的衣服入睡,会固执地向孟楚请教,怎么才能让席酩播种的那些已经枯老的菜继续活下去...

    燕蓝回到边城以后联系了孟鸢,席酩失联已经超过一年,按照规定,官方会宣告他死亡,孟鸢能够以遗孀的身份到基地领取他的私人物品。

    像席酩这类经常执行危险任务的战士都会有专属的遗书箱,每次临行前都会留下遗书或遗物。

    燕蓝打开席酩的遗书箱时,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只有一封。

    孟鸢打开信封,里面并没有信纸,只有两枚戒指随着她的动作滚落进掌心。

    小的那一只刚好能满满当当地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孟鸢笑出来,眼里却蓄满了泪。

    原来他们那段贫瘠的婚姻里并不是除了一纸证明什么都没有,席酩还悄悄地买了婚戒。

    除了私人物品,席酩的工作资料不能被带走,会被基地检查过后专门封存。

    孟鸢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将他的东西搬走,就像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在渐渐消失。

    “等一下。”

    孟鸢带着哭腔走到一位工作人员面前,拦下一本即将被封存的工作笔记。

    她翻到扉页,视线落在锋利的“席酩”二字上,眼里的泪再也无法抑制。

    在他的名字旁边,她曾经画过一只小鸟的简笔画,那是“鸢”。

    孟鸢细细摩挲,感受到细微的凹凸,哭得不能自已。

    燕蓝过来抚着她的肩安慰,视线顺着她的手指落在席酩的名字上,目光倏地一凛。

    她猛地拿过那本笔记,对着光线调整角度,看清楚那模模糊糊的全貌,忽然全身激动得发颤。

    燕蓝带着孟鸢一路连走带跑地去到信息监控室。

    这里用于拦截从反叛区通讯端传送过来的信息,绝大多数是对联邦的辱骂性文字,工作人员需要从中筛选出有用的信息,比如反叛派联系他们设在边城的卧底时使用的暗号,或者边城的卧底从反叛区传递回来的情报。

    燕蓝在半个月前粗略浏览了近期的拦截记录,其中一条无意义的信息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那是一只小鸟的卡通画,看着很可爱。

    在一众泄愤的污言秽语之中看到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瞬时让她的眼睛好受许多。

    基地确认过,这并非是他们的卧底人员传回来的情报;由于太过显眼,作为反叛派暗号的可能性也不大,大概率是反叛区的居民不小心误传到边城通讯端。

    浏览了数万条信息,燕蓝终于找到那条记录,指着屏幕问孟鸢,“一样吗?”

    孟鸢怔怔看着屏幕上那只“鸢”,颤抖得说不出话,她的反应已经表明一切。

    席酩还活着,他留在反叛区。

    “死人”是最好的掩饰身份,但他希望孟鸢知道他还活着。

    八个月之后,反叛派47区领导者遇刺身亡的资讯一夜之间铺天盖地。

    那位默许屠杀平民的当权者,在上任六年后,生命永远停留在四十五岁。

    孟鸢心跳快得无法呼吸,全身的血液升温沸腾。

    ......

    天气渐凉,窗外的绿荫逐渐凋零,孟鸢擦着天黑下班到家。

    意外地,于汐并没有在家里。自从席酩出事,他们一向很少让她独处。

    孟鸢放下手里的蛋糕,习惯性去浴室洗净一天的疲惫。

    出来时天已经全黑,房间里没开灯,她摸索着进门,伸手凭着记忆去找开关。

    幽寂的夜里,静得只剩呼吸和心跳。不知为何,她的眼眶开始发热,机械地伸着手臂怎么都找不到开关。

    直到满怀被温热的身体填满。

    或许是直觉,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心跳,或许是早就闻到熟悉的气息,她伸开手,是等着他的拥抱。

    “生日快乐。”

    “十周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