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殇
半路上，长夜漫漫停下了脚步。
“能突破慈航静斋的围杀，少侠真是出乎婠婠的意料啊～”
红纱轻摆，婠婠的身影出现在一侧楼阁的栏杆上，不盈一握的腰肢裸露在外，一双赤足点在栏杆间探出的一枝翠叶上，越显得如花般娇嫩。
“天魔秘拿来吧。”
长夜漫漫不为所动，对着婠婠伸出了手。
“……喏～”
心里暗骂一句，婠婠从酥胸间拿出一涨薄绢，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蝇头小字，配以数幅美人起舞图讲解。
面不改色地接下薄绢摊开，长夜漫漫就这样看了起来。
“少侠要研究还是等回去再说吧，现在还是对付师妃暄要紧，而且这天魔秘只有女子能……”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婠婠看着长夜漫漫身上传出熟悉的天魔力场，而且正迅速地扩张壮大，最后被收回体内，差点一脚踩空从栏杆上跌下去。
“天魔策中仅次于道心种魔大法的奇功，果然神妙。”
看了眼天魔篇，果然解锁了招式，不过和他原先理解的魔倒也没有太大关系。更多的是剑走偏锋的秘术以及偏向精神力的运用吗……
心念急转，面上长夜漫漫依旧平静，在彻底吸纳了天魔秘的精妙后，长夜漫漫手中的天魔秘薄绢消散一空。
见到这一幕，婠婠知道这人已经把天魔秘吃透了，还不是那些异人一样囫囵吞枣，天魔力场收回之前，这家伙少说也有了天魔秘十三四层的境界……
这人是妖怪吧？！
“魔门来了多少人？”
开始聊正事，婠婠收起了脸上的惊愕。
“这次动手，两派六道的弟子几乎倾巢而出，就近的弟子和几派的高手能来的几乎都来了，剩下的围在来的路上负责截断佛门的援手。”
“都来了？你魔门不过了？”
长夜漫漫讶异地看了眼婠婠。
“这次变化突然，你们异人打了佛门一个措手不及，虽然了空几人受伤不重，但底层的僧众几乎死伤殆尽。”
婠婠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一时间妖女本色展露无遗。
“佛门陷入百年未有的衰颓，这是魔门最好的机会，本来还想等几十年布局从朝堂入手，可能在自己这一辈完成祖师夙愿，谁甘心等徒子徒孙来做？为了这一仗，我师傅连和石之轩的仇都能放下，只要和氏璧到手，立一个以魔为尊的朝廷，我魔门就能一雪前耻！”
石之轩都来了？看来魔门是动真格的了。
“和氏璧能压制周围的人的实力，你的悟性强到超出我的想象，等一下你先在一边体会和氏璧的异能，尽力削减和氏璧的影响，等我叫你你再上。”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静念禅院之外，里面浓重的硝烟味和血腥气无不体现出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听到里面传来的喊杀声，婠婠抽出一支信号弹射向空中。
“那你们呢？”
长夜漫漫看了眼婠婠，里面的情形他现在也看到了，几乎就是一边倒，魔门下了这么重的血本，就打算这么看着？
“现在就先交给我们。”
说着，婠婠就这么冲了进去。
冲！了！进！去！
正当长夜漫漫震惊地看着婠婠仿佛敢死队一般冲向师妃暄时，身后感应到的信息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原本一片死寂的洛阳城里突然冲出了无数人，商贾、摊贩、妓女、乞丐、小厮、道士……一个个都从城门中冲出，有条理地把静念禅院团团围住，分批冲了进去。
一群四五十级的人对上一百二三十级的不嗔等人以及一群八九十级的武僧，还有和氏璧影响，当然是死路一条，但这帮人像是没看见前面的人飞溅的鲜血一样，用最擅长的招式向前打去。
“自诩正道的佛门，今日算是开了杀戒了。”
一个衣着富贵的胖子缓缓走了过来。
“安隆先生，魔门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看着场内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的杀戮，长夜漫漫皱了皱眉，魔门这样做毫无意义，boss还会累不成……？！
“少侠看来是明白了？”
安隆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看着静念禅院内的景象，眼底有一丝伤痛，但更多的还是决绝。
“对付异人，咱们自然是不会累的，但现在这些和尚对付的……可同样是咱们世界的人啊。”
“他们就这样送死？”
看了眼上一波快被杀完，下一波立马补上的魔门弟子，长夜漫漫有些疑惑，魔门都这么团结的吗？
“这由得他们吗？这次过后，佛门如果赢了，必然清算魔门，到时候这帮和尚尼姑难道会放了他们吗？我只是与他们讲清道理罢了。”
安隆长叹了一口气。
“魔门，说得厉害，就是一帮下九流抱团过活罢了，妓子、青衣、商贾、百工、游侠……可这世人最离不开的，反而是我们。凭什么这帮吃斋唱经就能坐享其成，我们就要人人喊打？”
一名身形清瘦，一身青衣的男子望着静念禅院说道，双眼中泛着异样的紫光。
正是灭情道的天君席应，在祖师基业上推陈出新，自创了紫气天罗的高手。如果是阴葵派对应的是青楼女子，那灭情道对应的就是楚馆中的男子。
长夜漫漫看了眼场中，那些挥舞棍棒浑身浴血的僧众，脸上无不狰狞，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清净慈悲？
“阿弥陀佛，让我帮他们去一去心中的戾气吧。”
长夜漫漫脸色一肃，盘腿坐下。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
真·十级的佛法渲染下，佛音传唱，广布四野，静念禅院中的魔门弟子一时间动作为之一顿。
席应脸色一变刚要动作，被真传道的左游仙拉住。真传道被贬低为魔属并非因为其他，仅仅是因为与那些随了上流社会的新道门不同。作为传统道门，真传道与老君观遵循黄老之道，对于双修等方面的研究被新道门所不齿，故而被妖魔化，沦为魔门的一部分。
“你仔细看。”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
随着佛音不断回荡，魔门弟子还好，一开始反应不过来，适应了就好。反倒是佛门弟子，一开始没什么影响，但在经声中屠刀高举、大开杀戒，时间长了，越是佛法高深的人，受影响越来越大，甚至不时行气出岔，倒吐鲜血。
“叱——！！！”
一声浑厚之声盖过经声，与此同时，铜殿外不少魔门弟子七窍崩血，当场暴毙。只见了空盘膝坐在铜殿内，原来是他见佛门弟子大受影响，破了闭口禅。
“哈哈哈哈——佛门弟子居然有一天被佛经所制，师仙子，你们还拜的哪门子佛？啊？”
嘴角带血，婠婠却是舞得越发狂放，红纱与色空剑共舞，天魔力场与剑心通明在空中不断交织，要把师妃暄拖入无间地狱。
“佛在心中，不在形制。”
面色不改，色空剑舞得密不透风，只是师妃暄平静的面容下，玲珑透彻的剑心上却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一道裂痕。
师妃暄剑心通明，一心认为自己杀生也是为苍生而举剑，自然不受佛经影响，但见到周围的佛门弟子因佛法而陷入迟缓，反而让她心中有了迟疑。
她，真的错了吗？
关键是长夜漫漫的出现，更是让她对慈航静斋的情况多了一份担忧。
静念禅院上方的山石上，对于经文被了空压制，长夜漫漫仅仅与了空隔着数里对视了一眼，就不再管了空，继续诵经。了空的闭口禅是耗费几十年的修行发出，还要大量内力支撑，毕竟佛门狮子吼来对抗佛经本身效果也大打折扣，但长夜漫漫却是随口就来，了空耗不过他的。
了空心里也明白这一点，用尽全力又发一声，清了前方的场地，裹上身后的和氏璧，带着僧众向外突围。
“走吧……该来的人也都来了。”
这段时间，安隆等人也在等着魔门的支援，见主力基本都到了，虽然还有几个没到，但了空都打算逃了，也不再迟疑，当即冲了上去。
“哪里走？！”
搓、盘、弹、捻、循、扪、摄、按……十余种指法突来并发，莲蕊般的灼热真气一颗颗笼罩四面八方，与此同时，如丝如缕的紫色真气编织成弥天罗网，将莲蕊串联起来，当空笼罩而下！
面对魔门两大高手的暴起围逼，已然内力大损，体力难支的不嗔四人顿时被迫和了空分开。
“秃驴死来——”
浩荡纯正的道门罡气向着了空袭来，一者精纯勇猛当头劈落，一者变化不定封死四周，了空停下脚步，将和氏璧塞入僧衣，双手一撑，一道倒扣金钟虚影显现在身边，震开两名老道。
“二位道友，又是何苦助纣为虐呢？”
若是旁人见了，绝对想不到在场三人中，年纪最大的不是两个白须白眉的老道，而是被围住的这个肤白柔嫩的小和尚。了空多年闭关，不知是闭口禅神异还是另有秘法，九十多岁的高龄，却是去老还少，看起来不过二十岁许。
“多说无益，今日你佛门必败无疑。”
两名老道也都是七八十岁的人了，要是了空三言两语就能说动，了空也不要拜佛了，自己坐莲台上多好。
正在此时，静念禅院中扔出一道白衣身影，身影落地，正是身受重伤的师妃暄。
“本以为梵清惠那婊子会来救你，看起来还是慈航静斋的基业在她眼里更重要一些。”
一名衣着雍容的美妇从静念禅院中走出，婠婠跟随在她身后。
阴后——祝玉妍！
“阿弥陀佛……”
阴后现身，了空闭目颂了声佛号，却没有丝毫惧意。
远处，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佛门的援军吗？”
长夜漫漫看了远方一眼。
“如今佛门援军到来，魔门大势将去，少侠当知魔门与佛门拼底蕴不过自取灭亡。贫僧观你尚未陷入泥潭，不如回头，贫僧做主了解施主与佛门过往恩怨，如何？”
了空突然看向长夜漫漫。
“放屁！”
祝玉妍抬手一道水袖袭来，灌注天魔力场的袖摆在了空身边打出一道金铁相击之声。
“哪个要和你拼底蕴？我们只要杀了你，拿走和氏璧就是赢！阴葵派弟子，随本座杀——”
祝玉妍身先士卒，天魔力场毫无保留地施展开，竟是强行削弱和氏璧异力对魔门众人的压制。
“不错，你那些不惧和氏璧影响的僧众都是长时间磨合出来的，老子不信你所有佛门弟子都能免疫，谁杀谁还不好说呢，天莲宗弟子，上！”
安隆胖脸上满是果决，商人逐利善变不假，但一旦下了注，就一定会跟注到底！
一时间，魔门弟子士气越发高涨，虽是死伤不断，但也脚步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