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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他想起那人刚进来时老板的话,慢慢屏住了呼吸。“那把剑杀气如此之重,其下走过的人命怕也有千条。”“那人看起来年龄不大……”小二还有些犹疑。老板摸了摸胡子,嘴角的笑意有些奇怪:“这江湖中从不缺杀人的人。”小二立刻闭紧了嘴。江湖中缺什么?缺名利,缺美人,缺钱财。可就是不缺死人。没有人会嫌自己的脑袋太重了。他想到这儿心下颤了颤,迅速退了下去。那戴斗笠的男人始终没有动手。酒馆里看热闹的年轻人问:“这人可真奇怪,难道他吃饭时也要戴斗笠吗?”他话语未落,便被旁边人捂住了嘴。整个酒馆里瞬间静了下来。那黑衣男人并未出手。他只是缓缓的看了年轻人一眼。这已不是人类的眼神,因为他的眼中已没有生命的光彩。只余一片漠然死寂。这样的人必定是活的痛苦的。可他生来便是这样。酒馆二楼,一个穿着黄色衣裙的姑娘叹了口气:“想不到他也已经追到这儿了。”“他是谁?”旁边一道带着广州口音的软糯女声问。苏蓉蓉看了眼那始终握在手中的剑:“中原一点红。”“一点红!”宋甜儿惊叫道:“若果真是他,那岂不是为楚大哥而来。”苏蓉蓉点了点头。面上渐有了些忧色:“自少林天峰大师被杀后,这江湖中便再也没有楚大哥消息了。”宋甜儿突然笑道:“没有消息才好哩。”她虽然也担忧,却始终相信那人并未有事。苏蓉蓉勉强笑了笑:“确是如此。”心里却想起了那日被救出少林时所见到的背影。他若是已经来了,又为何不救她们呢?想到那人临走前的话,苏蓉蓉眼神微微暗了暗。楼下的大堂里很静。那好奇中原一点红如何吃饭的少年并未如意。牛是刚宰的,煮熟的rou肌理分明。这是上等的牛rou。那酒也是新酿的,拍了泥封闻着香气醉人。牛rou与美酒岂不是人生乐事?可男人却不为所动。那牙箸在一旁放着。没有人动它。不知过了多久,黑衣男人突然站起身来。临近众人都不由慢慢握紧了兵器。却间那男人径直走了出去。他什么也没看,就那样走了出去。这实在令人费解。一个奇怪的男人跑到酒馆里点了美酒与熟rou,可他却一动不动的坐了一会儿便走了。这难道不奇怪?这确实令人奇怪。可若是这人是一点红便可以说通了。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楚留香也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很欣赏他。他坐在巷里深处的高墙上等着。一柱香的时间,那人便来了。一点红的剑一直握在手中:“你便是楚留香?”他突然问。墙上的男人苦笑着点了点头:“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一点红却突然摇了摇头:“我很欣赏你。”“哦?”楚留香有些不解。“因为你杀了四个很厉害的人。”“而那四个人,却也是我剑术大成后会去杀的人。”一点红看着手中的剑,神色有些奇怪。那是一种似哭似笑的表情。很难想象这样的神情居然会出现在一个宛如木头的人身上。楚留香的神色也有些奇异:“你要杀了他们?”一点红点了点头:“他们的武功总是不错的,能与这样的人交手,岂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他这样说着,眼中却依旧漠然。这是一个活着还不如死了的人,因为已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快乐。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这些人并不是我杀的。”“可这江湖中却没有人喜欢听真话。”这却是一句大实话。因为他话音刚落,一点红便已经出手了。那是一把很快的剑,如同闪电一般。可闪电亦会被大地所吸收。于是他的剑被接住了。接住它的是一双手,一双略带薄茧的,干净的手。楚留香笑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这并不是嘲笑。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笑。因为他从不低估对手。一点红慢慢抬起了头,他的目光有些奇怪:“你不杀我?”“我为何要杀你?”楚留香反问。“因为一个失败的杀手从不应活在世上。”一点红道。楚留香大笑:“我以为刚才那只是朋友间的切磋。”他话音刚落,手中便已慢慢放开了那剑尖。一点红看了眼那剑,突然也笑了。男人间的友谊总是显得莫名其妙。明明刚才还刀剑相向的两个人,此刻却能愉快的坐在一起喝酒。楚留香的朋友很多,因为他实在是一个有魅力的人。但大多数人是和香帅在交朋友。他想着又喝了口酒:“我们居然已经成为了朋友。”一点红神色有些奇异:“你难道看不起我这个朋友?”“当然不是。”楚留香抱起酒坛来灌了一口:“我只怕你觉得楚留香这三个字已是江湖中最大的麻烦。”他说着烦恼的事,面上犹然带着笑意。好像这些事总会解决一般,这实在是一个很潇洒的人。一点红也笑了:“我平生前二十年也是无聊,如此这般也算跌宕起伏。”他说完便拍开了酒坛泥封,猛地灌了一口。杀手最忌喝酒,因为人旦一醉了,手便会慢些。而这世上总有些人想要杀你。他长啸一声,又将酒坛扔给楚留香。已近子时。客栈里已倒下了两个酒鬼。不,或许只有一个。因为楚留香还清醒着。这世上最痛苦的便是喝不醉的人。楚留香曾经亦觉得千杯不醉很好,如今却只希望早早的醉了去。外面的月儿依旧很圆,似乎昨日也未曾过去。他忽然想起了无花,想起了苏蓉蓉与宋甜儿三女,最后又想起了阿裙。她有没有相信那些谣言?被掳走时可曾怨过他?楚留香这样想着,却觉坛子里的酒已经空了。鸡叫破晓。少林后山处通水路的一家客栈里。正有位白衣僧人敛眉抚琴。